入眼，是蔚蓝无际的天空，虽说冷风凉人，但比夜晚的惊心动魄要让人放松得多。
鹤鸣揉了揉发胀的脑袋，支起身子环顾四周。
周围固然因为气候变得荒凉，迁徙的飞鸟和泥土上爬行的虫豸预示着昨天的危机过去。郊外枯黄的葡萄架子下，一位长相清秀的小道士正卖力啃着烤土豆。
鹤鸣拍去身上的泥土，走了过去。
小月六大口咀嚼土豆，身旁用枯枝摆出一副临时的席铺，上面躺着脸色惨白的女人。春兰依旧陷入昏迷并未苏醒，秀美的脸庞不再是糜烂的肉球，恢复成正常的样子。
见鹤鸣走来，小月六头也没抬，从怀里又拿出一个烤土豆扔了过去。
“吃吧，咱们没死，还活着。”
小月六心直口快，吞下最后一口土豆说道。
“本以为我们要死，奈何小道福气东来，三清天君赐福，托阳登山。天亮了，祟都恢复成人，我们没死。”
鹤鸣用黑色长衫擦了擦烤土豆，皮也没扒就往嘴里塞去，入口滚烫，散发香气。
小月六见鹤鸣无动于衷，清秀的脸上浮现哀怨道：“你就不想问问后面发生了什么？”
鹤鸣仔细对付手中的烤土豆，点头敷衍道：“你说。”
“祟死后，在日升之时会化为一滩脓水，我们不用清理尸体，可米铺里造成的破坏是实打实的。小道就为了把你和这位兰儿姑娘带出来，才被米铺的石掌柜堵在门口，任凭小道如何解释他都不松口，非说我是晚上来他店铺大张旗鼓搞破坏。”
鹤鸣吃完最后一口烤土豆，对小月六问道：“然后呢？”
“然后看不出来吗？”小月六悲凉道：“小道差点就被抓进大牢，要不是石掌柜和兰儿姑娘相识，我们早就被当成偷窃犯被押走了。”
鹤鸣淡淡回应道：“辛苦你了。”
小月六一把抓住鹤鸣的衣领，又委屈又悲愤：“别说小道赖着你，就因为你，我下山的盘缠都赔个精光，以后我就跟你混吃混喝，你甩也甩不脱。”
鹤鸣笑着打开小月六的手，缓缓说道：“出家人不是视金钱如粪土，银白乃身外之物吗？”
小月六没好气的嘀咕道：“那是和尚。”
鹤鸣并不打算和小月六计较没意义的事情，他回想那个虚幻的梦，以及算卦的男子。可不知如何，想破头皮都想不起来，像是忘了这个梦，只能隐约记得那位男子肉瘤的脸。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眼下，他要解决一点麻烦。
深邃的眸子，倒映出一位昏睡的病美人。鹤鸣拔出雕花刀，一步一步走向春兰，眼中杀意尽显。
小月六察觉不对，拦在鹤鸣的身前：“你这是要作甚？”
鹤鸣冷嗖嗖道：“把她杀了。”
小月六目光坚定，寸步不让：“不行。”
“为何？”
“兰儿姑娘是人，不能杀人。”小月六蹙眉说道：“祟杀人，那该死。如果我们杀人，那我们和祟没有区别，也该死。”
鹤鸣语气发狠，眸中闪烁怒火：“你知不知道，她想把我骗过去，是为了让我成为她爹的养分，她要杀我！”
“兰儿姑娘是身不由己，实在没办法才这么做的。”小月六摇头说道：“最起码，她昨晚救了我们，如果没有她，我们可能已经死在凉城的街道上了。没有她，我们也杀不了那个祟，她算是改过自新了。而且她喂养她爹，用的是死人，她没杀人，不该死。”
鹤鸣冷声道：“我再说一次，让开！”
小月六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道：“小道就不！”
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小月六的柳叶眼，明显注意到鹤鸣握紧雕花刀的手掌，似乎下一刻，一记刀光划过，自己人头分家。
鹤鸣凝视他片刻，默默收起长刀，这才让小月六松了口气。
当然，鹤鸣并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放过春兰的，若是他真想杀了春兰，他不介意先把小月六杀了。
原因是，脑海中鹤送葬对他说道：“算了，杀她没有意义。”
虽不理解，但鹤鸣再不想问，问题太多了会让人感到内心疲倦，倒不如顺其自然。
鹤鸣检查自己的身体，除了在昨晚受了些内伤，并无大碍。有一点他注意到了，那就是系在腰间的玉佩，从鸽子血的颜色又变回乳翠色。
又是一奇怪的物件。
鹤鸣活动身子，回想起黄花村的位置，便朝着记忆中的方向，快步离去。小月六见状，嘴里骂骂咧咧：死犟鬼，不劣方头！
然后背着春兰跟紧步伐。
两人不再说话，鹤鸣自知小月六带个人赶路，会疲倦，他的余光发现小月六行动迟缓时，就会不动声色停下脚步，让他休息。
断断续续，约摸两个时辰后，他们在路途碰到一位赶牛车的老伯，正好顺路捎他们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