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还不是善姑娘。
“你的娘亲也走了。”
那最后一次的信任,是在什么时候呢?
她的信任,关乎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
会偷偷将她举过墙头,带她翻墙去看邻居家的花,会攒了一年的月钱,就为了给她生辰买最好看的裙子,会带她骑马,把她吓得哇哇大哭,然后被父亲母亲一顿狠揍。
在被痛揍一顿后,依然会趴在榻上养伤,咧着嘴角和她说,“善善,等哥哥好了,哥哥继续给你买糖吃。”
她也信了这人,信了他说的,“善善,哥哥会平安归来。”
大周朝的流放三千里是判处十年,在这十年里,只要一直安分守己,那么便有回去的机会。
太后仁慈,天家也难得放过他们,让顾宁善去送别她的哥哥。
那是入宫后,顾宁善唯一一次的出宫。
她那一向光明的兄长已经被牢房蹉跎的不成样子,顾宁善都快认不出来,这是她意气飞扬的兄长。
周围都是官兵和宫人在盯着,在听着他们这对罪臣遗孤会说些什么。
哥哥也没说什么,只是骗了她,骗了她说自己会平安归来。
“等我回来的时候,善善都是大姑娘了。”
到现在,快到十年了,如果哥哥没有出事的话。
曾经京城里最为耀眼、让大千少女瞩目的顾元洲死了。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想到这里,她低低一笑。
被沈容泽亲吻着的面容绽放出一种娇羞而美丽的魅色。
沈容泽吻得更加起劲,顾宁善大着胆子搂住她。
太后要给她找户好人家,那再好能有多好呢?
能如她的父亲敬重爱恋她的母亲一样?能真心爱她敬她,而非出自于对太后所给予的追求?
她不信,不信太后能真给她寻来这样的人。
但最重要的是,她不想离开这后宫。
在听闻太后的打算后,写意曾经偷笑道,“姑娘,是不是我们能离开宫中了?”
她凑近顾宁善的耳边,小声地说道,“姑娘不是一直盼着离开这里吗?”
写意与她相伴多年,有些话即便她从未说过,写意也是懂的。
但顾宁善确实是盼着离开,但不是这样。
她必须留在这里。
嫁给一个合适的京城男儿,这意味着她从此不再是顾家的孤女顾宁善。
她会是某人的夫人,某人孩子的母亲,唯独不是她自己,终身都会如此。
她会困在另一座宅邸里,对着一个陌生的人低头过日子,困于相夫,困于教子,周围四面墙便是她终身的意义。
她的夫婿很可能是太后母族的子侄,他注定了不会多有出息,顶多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对她好些,让宅院里的妾室不要太越过她的颜面,让她的婆母对她高看一些。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谁来还她顾氏满门的恨意。
她一个孤女,她一个女人,靠什么来拉起一桩被盖棺定论的旧案。
她的父亲贪污受贿、买卖官爵,甚至私通敌国,最后畏罪自尽。这是全天下皆知的事情,并且已经过去了足足八年有余。
顾宁善想着,她若身为男子,还能出堂入室,或许能做官经商,靠自己的力量在朝廷上掀起风云,来为顾家翻案。
但她只是个女子,她除了美貌与才情外一无所有。
但也幸亏她是个女子。她若是个男儿,早和她的兄长一样,死在流放的路上,兄弟二人还能在地府下做个伴。
她只能仰仗太后对她的怜爱。而这点底气,在别人眼里是可笑的。
正如此刻盯着她看的嫔妃们。
即便天子再风流,也没有人像她一样自荐枕席。别人或许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但是认出她的人都知道,太后当作女儿养大的顾宁善此刻满脸风情,由着陛下胡闹。
祸水。
狐妖魅子。
薛诗涵恨恨地想。
可顾宁善又有什么法子呢?
薛贵妃能依仗家世,能依仗父兄的疼爱,在这后宫中站稳了脚,无人能敌她的风头。
她顾宁善只能靠她自己。
毕竟这大周朝上下,最有能力的男子便是天子沈容泽。
这个昔日口头上说着顾氏必然清白,但事实上任由她父亲母亲含冤而死的君王。
顾家满门是被关在重犯狱房的,按理来说,这样的犯人的看管严苛至极,怎会有罪人在多少双眼睛的顶视下畏罪自尽?
民间流传,她的父亲是一头撞死在狱中的墙上的。但顾宁善知道,不是的,她的父亲是摔碎了狱中喝水的瓷碗,用那尖锐的碎片自尽的。这瓷碗往日是断然是不可能出现在重犯的狱中,一方面是不配,另一方面正是怕发生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