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鸣漫步而去，黄花村好似变了模样，变得陌生，变得让他不认得。
十几年的时间如同弹指，白驹过隙。村中他认识得不多，该入土的入土，该去市城里的已经离开。剩下不多的老菜梆子，分不清现实还是幻觉，坐在大石墩上发呆，嘴角还流着浑浊的口水。
风风火火的妇女从屋里走出来，嘴里一秒不歇着：“你宝贝儿子去市城里享福了，说是赚点家贴，谁知道是不是去勾搭狐狸精。这可到好，那边儿的事还没完，你个老不死的还给我添麻烦。我上辈子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下嫁到你家了。”
老头任凭谩骂也不还嘴，眼神呆呆地注视鹤鸣路过，把眼前的男子认成了自己儿子。
“娃儿……”
鹤鸣无视老人，走向村子。身后传来妇女有一阵没一阵的唠叨。
到了村口，趴在小月六背上的春兰睁开眼，用力一推将小月六推了出去，整个人身似脱兔，跑进村子里。
小月六把手伸向春兰的背影，后者速度越来越快，慌乱中还跑丢一只鞋。
“兰儿姑娘……”
鹤鸣瞥了小月六一眼，打断他：“算了，别搭理她，就当送她回家了，以后与我们之间再无瓜葛。走，陪我取点东西。”
小月六无奈叹口气，跟在鹤鸣的身后继续前进。
绕过数个破烂的小屋，两人来到一户人家前。时不时有妇女从自家屋内探出糟乱的脑袋，偷偷打量鹤鸣。她们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只清楚这位男子脚踩布靴，配玉挎刀，面相英俊异常，神气得很。
她们的丈夫都在市城里做工，家中除了老人，根本见不到男人，因此看向鹤鸣的眼神蕴含春水，恨不得将其拉进陋室。
鹤鸣走到腐朽的木门前，用手指叩了叩。
咚咚……
里面没有回应。
鹤鸣再次叩了叩木门，里面还是没有回应。
觉得屋子可能没人，鹤鸣打算绕到院子里去看看有没有人影，好方便打探一下。
这时，木门开了，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一位老妪颤颤巍巍站在门后，白发如泥土混合的飞雪，呈现出灰白之色。她双目浑浊，眼白浮现出淡淡的旧黄，脸上的皱纹像树墩年轮，一圈接着一圈。
鹤鸣根据鹤送葬的记忆确定眼前就是养育他的徐娘。
“你们是谁？”
徐娘认不出来眼前的男人，十分警惕的问道。
两名男子，一位身着黑衫挎刀，袖口烂了一处。一位是长相阴柔的小道士，青蓝色的道袍上留有洗不去的嫣红。饶是谁，都会不由自主警惕起来。
鹤鸣凝视徐娘片刻，将发髻上的捆绳撤去，丝发垂下。
徐娘浑浊的眸子顿时清明起来，眼前的男人和记忆中的少年重叠。
徐娘干枯的手颤颤巍巍，整张松垮的脸不停抖动，眼中满是震惊和喜悦。她一遍又一遍轻抚鹤鸣的胳膊，想说话却一句也说不出。
良久，沙哑的声音终于从她嘴里传出。
“葬儿。”
鹤鸣回以温和的笑容。
“葬。”
徐娘反复轻抚着眼前的男人，她不敢相信，眼前已经顶天立地的男人，是不辞而别的养子。
也许是上了年纪，脑子糊涂，徐娘除了手足无措以外，忘记把孩子往屋里请。
她只想抚摸眼前的孩子，对她来说，是不是鹤送葬已经无所谓了。
鹤鸣轻握徐娘的双手，将她带入陋室。直到这一刻，徐娘才确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把脸贴在鹤鸣的胸口，一大摊泪水将黑衫浸湿。
……
“葬，小道爷，快些趁热喝。”
徐娘热情地招呼两人，从外面端进来两碗糠面碴子。
糠是喂猪的东西，但在黄花村，那就是粮食。掺点儿白面和野菜进去，那就是稀罕物儿，解决温饱的粮食。
糠和野菜不贵，白面极其稀有，并不是每家每户能吃得起的。
鹤鸣不客气，大口大口喝着碗里粘稠的粥，一股浓郁的粮食香，夹杂着细微的土腥味。
小月六不挑嘴，他和鹤鸣同样，只要有吃的就行，三两口喝得精光。
徐娘见两人狼吞虎咽，面露慈祥说道：“吃饱没有？锅里还有，我再给你们盛。”
黄花村生活艰苦，鹤鸣没有继续吃，他目前有半分饱。
鹤鸣放下碗，抹了一下嘴巴：“徐娘，吃饱了。”
小月六把碗舔了个干净，双手放下碗：“我也吃饱了，徐娘。”
“吃饱就行，吃饱就行啊，你们在外受苦了，徐娘的日子再难过，也不能差你们一口吃的。”
徐娘轻抚鹤鸣的手，又抚摸小月六的手。她把两人都当成了自己的娃子，眼怀轻柔，两只手舍不得放开，就好像一放开手，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