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认出来了,她就是后山的玲玲。他赶忙缩回身,钻到队伍中,就像是他自己偷了人家的电机、电缆。
“看清了?”娟娟问。
“没,我没看,解手去了。”丑蛋下意识地提了提裤子。这一提裤子,他还真有些想尿。
下课的钟响了,可丑蛋的体会还没写一个字。面前的那张白纸就像是电影的银幕,不住地在他眼前映现出沙栗河,沙栗河边的一棵沙栗树,沙栗树下的瞎五奶以及倚在她身上的比她还要高的黑明黑明的栗木棍。
“陈怀沙,把今天参加捕判大会的体会交了。”组长余少晖在后边叫。
丑蛋回过头去冷冷地看了看余少晖,半天才回过头来,拿起笔在面前的白纸上重重写下两个字:我恨!然后把纸折叠起来，啪地在上边拍了一掌，冲余少晖一扬手: 给!
回到租住的小屋,娟娟不知什么时候已等在屋里了。见他进来,她有些慌乱地拉了拉背上的包。
“你有钥匙?”丑蛋心不在焉地问了一声,拿起水壶去倒水,却没有,只好到外边的自来水管上伸着脖子猛灌了一气。一路上,丑蛋的心里一直被今天看到的那个挂牌子的白头发究竟是不是根五叔纠缠着。根五除了爱说些不着边儿的调侃话,他一辈子可是胆小得树上掉片叶子都怕砸了头的老实人,咋会?
“还在想你那根五叔?"娟娟白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说。
“对,你是怎么进来的?"丑蛋抹一把湿漉漉的嘴。
“我变成孙悟空飞进来的!"娟娟把手掌一摊,一把钥匙金灿灿地卧在她纤巧的手心里。
“唔,是我给松根根配的那把,你咋拿到了?"丑蛋像是想起什么,警觉地望着娟娟的脸。
“怎么,心虚啦?"娟娟笑着,但眼里却明明含着怨恨。
“我有啥好心虚的?”丑蛋走进门,“你还不至于说我强奸你吧?”
“那可不一定,说你强奸就是强奸。”娟娟把身体往床上一横，两腿在床沿下悠悠然晃动着。
“啥证据?"丑蛋有点生气。
“说你那根五叔是强奸犯,谁还去问问哪来的证据!"
丑蛋的头轰地一下，像是掉进了冰窟窿:“他们一定是陷害根五叔!娟娟,你说说看,根五叔是那号人么?你也看见了,根五叔三十几岁头发都白了,就因为没钱,连个媳妇也娶不到。还有他那七十多岁的瞎娘,他进了监狱,老人还怎么活？”
娟娟站起来：“好可怜的根五啊！我想，可以想办法帮你救他出来，但，你得答应我两件事！”
“哪两件事?"
“第一，你必须得专心致志爱我一个人。种种迹象表明,你心里还爱着那个哑巴姑娘。从今天起,不,从现在起,你必须与她一刀两断。”
“你说的啥话,我们早不来往了。”丑蛋的心放下了一大半儿。
“不错,你是没与她来往,可你心里还想着她!”娟娟翻着眼皮看他,眼珠子一动不动。
“怎么会呢,我早……”
“我有证据!”娟娟把背后的包拉到胸前,从里边取出两本厚厚的日记本在丑蛋的脸前一晃:“这是什么?说!”
丑蛋的脸一下发紫了:“这,你怎么弄到的?你为啥乱翻我的东西？”
“你自己看看,这里全是你写的日记。你的日记里几乎每一篇都提到她,还说什么你是在为她活着,你……"娟娟的喉头一上一下,眼眶里憋满泪水,“你有没有良心，我娟娟怎么对你的，可你心里竟然还装着别人。”
“对不起,娟娟。"丑蛋一把把日记本抢过来,“我现在就当着你的面烧掉它。”
“不用烧。”娟娟一把将日记抱在怀里,“你烧得了这纸,烧不掉你心里的人。还是我来替你保管着好了。"
娟娟抹一把泪水,把日记本重新装进包里:“对不起,我侵犯了你的隐私。但,我会善待它的,等到我们老了,再拿出来好好地读。听到没有，必须专心致志地爱我一个人，这是第一！听清没！”
丑蛋木木地望着娟娟：“听清了！”
“还有，你要爱我,你就必须脱离你那穷得发霉的沙栗河。这是第二个条件。你看看那些被逮捕、被判刑的,哪一个不是因为穷。"娟娟站起来拉着丑蛋的手,“要远离沙栗河,远离贫穷,你就必须考上大学,我说的你懂么?”
“我懂!”丑蛋心里一阵感动。
“从今天起,你就不要再捡破烂了,再有两个月就该考大学了,你得抓紧复习!”娟娟把头斜靠在丑蛋的肩头,“根五的事情，我给我妈说说，让她尽力帮忙。要复习了，我以后也不来打搅你了。我也要好好复习,到时候,咱们一起走进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