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消息传来,说是沙栗河有姑娘愿嫁战斗。传这消息的是沙栗河的老拐。
上个集,老拐到镇上来,找到巧凤,说沙栗河后山上有个闺女叫玲玲,人长得很排场,就是老实些。并表示,钱多了不要,少了不行,就要两千。
面对老拐带来的这个情况,巧凤自然乐不可支,但她又不愿表露出来。她想叫人家这样看她：战斗并非说不下媳妇,而是在挑合适的。对于沙栗河一带的人,她更要拿出自信来,栗花抹在她脸上的灰还没让风吹干净哩。
她专门到街上为老拐买了一盘水煎包,半斤猪头肉,两盒带把的“彩蝶”,又打了二两烧酒。末了,她对老拐说:“下回,你把那闺女带来我瞧瞧,赶不上栗花我不要,要价贱了我还不要!”送走老拐,巧凤回身一下子跌躺在床上,浑身软得就像一团发过火的发面……
不管说一千,道一万,战斗究竟咋样,她自个心里有数。那一副副来时高兴走时丧气的表情，都像在她心上一次次地捅着刀子。她真的有些怕了,既怕没有消息,也怕有消息!
战斗下班回来,她把他喊到床前,千交代万嘱咐,要他到时候一定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还不住地做着示范动作。
“妈,你都教了我好些回了!"战斗不耐烦地说,“我不是有媳妇了。”
“谁是你媳妇?”
“栗花。”
“战斗,你以后别再在妈跟前提她了,就当她死啦。”巧凤不由恨得牙根痒痒。
“她没死,她不会死的。”战斗望着窗外,“我还要去找她。”
“战斗!”巧凤大喝一声,抡起耳光扇向他的面颊,可手举到半空,却僵住了,耳光最终落在自己的脸上,“我,我咋就生下你这个孽种。”
战斗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脸颊:“妈,我不气你了,我不提她了。”
“我的儿啊!”巧凤一把拉过战斗,泪如雨下。
不管提与不提,战斗却没忘了寻找栗花。在他的面前,始终浮现着那座悬在半空的圆房子,始终闪动着那流溢着圣火般辉煌的灯光,还有那宁静的花朵、飘香的烧鸡、诱人的健力宝。上次,若不是根根拦住他,硬把他送到那该死的医院,他一定会走进那个圆房子,把栗花找回来。他之所以老老实实地把门守库,就是为了积攒足够多的车钱,足够多的房钱,还有花钱、烧鸡钱、蛋糕钱,到时候,在罗汉镇为栗花建一栋同样美丽的圆房子,圆房子里摆上同样的花朵、烧鸡、蛋糕和健力宝……想起上次进城,车上那个女售票员的熊相，想起在城里那些见到钱就像见到烧鸡的白牙们,他就想起妈教给他的话:门不开,舍钱甩!
“于主任,今儿上班我没有乱跑。”战斗坐在仓库外边,一手捏着脖子上的钥匙,一手抱着小豹子,见到供销社的于主任向对面的库房走去,他便吆喝道。
“好,好!没跑就好。”于主任高声应答着,头也不抬走进了对面的库房。
“于主任,今儿上班我没有乱跑。"见于主任出来,战斗又冲着他叫。
“好,好!没跑就好。”于主任答应着,依然没抬头。虽说没抬头,战斗还是看见于主任笑了。于主任一笑,他就放心了。每天下班回去，妈总会一边做饭一边问他:“今天乱跑了没有?”
"没有!”
“于主任表扬你没有?"
“表扬了!”
“笑着表扬还是咋的?”
“笑着。他头不抬,可我见他笑了。”于是,妈也笑了。
笑吧,都笑吧,等我发了工资,有了钱,盖起了圆房子,接回栗花,不让你们一个个都笑傻才怪?战斗在心里说。
“战斗,战斗。”
战斗正沉浸在自己设计的未来蓝图中,巧凤从供销社门市部的后门失急慌忙跑进来,压低嗓门说:“战斗,你媳妇来了,你得回去一下。”
“我媳妇?栗……”战斗见妈的脸色不对劲儿,忙用手捂住了口。
“是后山的玲玲,长得可好看啦。”
“玲玲?啥玲玲? 我,我得上班,于主任说不准乱跑。”战斗嘟起了嘴。
“我已经给于主任说过了,他准你一天假。”
“要罚钱的!”战斗为自己找到这样的理由而暗自高兴,“你不是说,门不开,舍钱甩?”
"不罚你钱。”于主任不知道啥时候站到了面前,脸上依然带着表扬他时的永远不变的笑“去吧,娶了媳妇,带来让大伙都瞅瞅。”
战斗没法了,嘴里嘟囔着:“瞅瞅?想得怪美。"他其实还是在说栗花,只是不敢说出名字罢了。他怕妈再自己扇自己耳光。那耳光真响,连他的脸都热辣辣地发疼。
一路上,巧凤不住地教儿子：见了老拐,要叫“爷来了,你坐,"见了玲玲要说“玲玲来了,你吃。”他们走时,要说“爷走啦,慢走,玲玲,没事到街上耍。”
"我说的你记住没?"巧凤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