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被安排接替他爹到镇供销社上班快一个月了。和他一起上班的,还有已经不小了的小豹子。巧凤不让他带,他闹着不中。
供销社的于主任说,娃要带就带上吧,反正是看仓库,有条狗更好。
刚上班那阵儿,巧凤总偷偷站在一边看,不知道战斗能否干了这点事儿。其实,所谓仓库,里边不过堆着破柜台、烂桌子什么的,根本就用不着看的。再说,仓库的对面就是供销社放货的仓库,那才是真正的仓库,日夜有人看护。可谁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战斗虽傻,却是副县长安排的。再说啦,他拿的是公家的钱,再有十个傻瓜,也摊不着自个一分钱。想想战斗他爹活着时,对谁都温温和和的,留这么个儿子,总不能不让吃饭吧。可巧凤是个要强的人,她想,就是看一根柴禾棒也得看好,不能让别人说,某某家的儿子傻得连门也看不住,战斗还要说媳妇呀。所以,每次来她都要躲在一边悄悄看一番。战斗坐在门口的一把破藤椅上,脖子上挂着库房的钥匙,两手抱着小豹子,一坐就是一大晌。几个营业员当着巧凤的面夸战斗:“瞧你儿子,还真像那么回事!"这时,巧凤就会笑着一扭一撇地走开，边走边扯着长腔说,“你们还得多关照,娃才上班,不懂规矩。”
战斗上了班,入了套,巧凤的拼劲儿更足了。前一阵儿,为了栗花和战斗的事儿,她简直蜕了层皮。花钱劳神不说,要紧的是太丢脸。对于她来说,她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小瞧,被人戏弄。至于和老虎之间的那一腿,她并不觉得有啥,她需要,自己的男人又不中,只有老虎那两下子她还能满足,反正她又不抢人家的男人,干了就完,各走各的。再说,老虎不也说老婆看着花哨,干起真活来跟木头差不多。这叫各取所需吧。钱上,她从来不向老虎开口,都是老虎自个送上门来。她觉得,女人凭那东西跟人要钱,太下作,也太可怜。她信奉苦挣甜吃。
上次战斗失踪之前，她曾向镇上刚成立不久的烟站打了招呼,等有空就到烟站去打包。而今,战斗上班的事儿成了,她便找到那位站长，要求到站里打包。站长答应了。打一包能挣两毛钱,一天挣个五六块钱不成问题。可就是苦,不说一天到晚手脚不停,光那股气味儿就让人头晕恶心,好在她自个吸烟。
每天一大早,她打发战斗上了班,便到烟站去,一直忙到中午。回到家,做了饭,随便扒拉几口,把剩下的架在火上热着,不等战斗回来,她就又去了,一直干到天黑。回到家,她把饭一做好,给战斗盛上,自个倒头便睡。啥时醒来,啥时吃饭。吃了饭,再把一天挣到的钱一张张清点、摊平,压在床沿下,才又爬上床去。有好几次,老虎半夜来,要和她干那事,她实在累得不行,又不好拒绝。于是,她甩下衣裤,任老虎折腾。看她这样,老虎没趣地翻下身说:"凤子,你不干中不中?我养你,你能花多少?”巧凤迷迷糊糊地说:“你养我?你能连我的战斗也……养了,连我战斗的媳妇、儿子也养了?还是我自己干……”
“你这样何苦哩!”老虎拨撩着巧凤,希望她能有所反应。
“我啥也不为,就为我儿……”巧凤转转身,又睡去了。
“唉!"老虎叹息着,拿起衣裳走了。
巧凤一边拼命地干活赚钱,一边四处打探谁家的闺女还没有婆家,逢人就夸战斗如何如何有能耐,不掏一分钱就能到城里去，上班后怎么殷勤,怎么惹领导喜欢。她还放出风去,谁家姑娘愿嫁她儿子,她愿出一万元。宣传上的攻势,加之钱财上的诱惑,终于有人登门了。
不少人来到巧凤家,看房满意,听工作也满意,尤其巧凤的利索、干练,更让人家觉着放心,可一见战斗,那由各种因素聚起的激情便立马消退了。一个个都笑着说,回家商量商量再定,一去却再也不回头。
好事多磨。巧凤并不灰心,她已经把事情想到了最坏处,打算说他百八十家。她就没指望一说就成。
她依旧拼命干活,拼命宣传。在人前头,她从来不说一句苦不叹一口气。她不时告诫自己,把腰挺直,把脸仰起。她要让所的人都看看,她巧凤离了男人不但能够活下去,而且活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