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快要吃午饭时,一对穿着入时的中年夫妇走进了战斗的家门。当时,栗花正在厨房里和面做午饭,战斗蹲在地上剥着一棵葱,看上去动作很笨拙。
那对夫妇手里提着鼓鼓囊囊的行包站在厨房门口,屋里稍稍暗了一下。栗花转过脸去看,那男的面带微笑,穿一套深灰色西服,里面是白衬衫打一条蓝底白点领带,中等个头,一双长长的眼睛略带一点微笑。后边的女人穿一套白底碎花裙子,露出又细又长的双腿,脸上挂着焦灼与不安。
“你是栗花吧?”那女人先开了口,眼里掠过一丝惊异。栗花点了点头。
“姐姐。”女人的话音让埋头剥葱的战斗略略震了一下,他抬起头,愣了片刻,突然跳起来,扑到门口,兴奋得声音都有些走调，“姐夫,你可回来哩,栗花等你都等疯了……”说着,他跑到栗花面前,拉住栗花沾着面粉的手,摇晃着说:“他就是我姐夫,公安局的,有枪。”
“战斗!”战斗姐嗔笑着拉过了战斗。
栗花的脸绽出一片亮色,两只眼睛登时显得格外黑,格外美。那男的眉头稍稍挑了一下，但他随即转过头，看着战斗姐:“胜利,这是沙栗河的?”
“嗯,我还一直没见过。”胜利款步走近栗花,抬起一只白嫩的手,在她的头发上爱怜地轻抚着,“出落得多水灵,真像栗花一样。刘乾,你把东西放到中屋歇会儿,我和栗花一块做饭。” 刘乾从栗花的脸上慢慢收回目光,转身向中屋走去。
饭刚做好,巧凤就急匆匆赶了回来,见女儿正在厨房里忙乎，忙走近她,附在她的耳朵上:“你爸病重,得赶快转院。”
“妈,究竟咋回事?”胜利一下子紧张起来。
“谁知道。昨天夜里看完电影,他突然吐起血来,我就把他送到了卫生院。”巧凤拿眼狠狠剜了一下栗花,“今儿一天没吃饭,中午以后病加重了。”正说着,见刘乾向厨房走来,脸上便努力挤出一丝笑,“乾,你回来哩?”
刘乾点点头,问:“我爸他病得咋样?”
“正说呢,他病又重了,现在不会说话了。"巧凤叹口气,把脸转向一边。
“我爸不会说话啦?"战斗从门外跑进来,“我去揍他老虎,还我爸。”战斗说着,就要去案板上拿切面刀。
巧凤一把抓住战斗的手,厉声喝道:“啥老虎老狼?你跟我蹶出去。”
“他们都说是老虎……”战斗不情愿地松开刀子,嘟哝着走了出去。
胜利和刘乾同时看看巧凤,又看看栗花,再相互看着。
“甭看啦,快吃饭,吃了饭发落你爸去县医院!”巧凤说着,去锅里舀饭。
栗花心里直嘀咕:姑姑还怪会编谎话哩!自己男人被打成那样,还护着别人。
吃了饭,巧凤对栗花说:“你和战斗在家里好好看门,不要到处跑。我去县里给你姑夫看病,再把你大的事让你姐夫好好说说。你大一出来,就叫你回家。"看着栗花怀疑的样子,她提高了嗓门,“不用怕,我保准让你大出来,他是你大,也是我哥。"巧凤把一个“哥”字拉得很长。
这时,刘乾走过来,问巧凤:“妈,你说她大咋啦?”
“公安局怀疑你二舅杀了人,可我就是不信。对啦,你到局里托人说说,把你二舅放出来。”巧凤拿眼对刘乾使着眼色。
刘乾抬手摸着脑袋:“喔,这可是大事。他叫啥名字?’
“陈二牛。”战斗抢着回答。
“陈二牛?噢,我知道这案子,说是陈二牛在捞河时害了人 ……”刘乾低头回忆着,“听说他供了,这是个大事。”
“不大!不大!”巧凤说着,用身体挡住栗花,小声对刘乾嘀咕着,“这是战斗媳妇,她闹得我……”而后又提高音调,“不管咋说，你可一定要帮忙。”
刘乾望着丈母娘,半天才木木地点了点头。
巧凤转身对栗花说:“你姐夫知道啦,到了县医院,把你姑夫安插好,就去给你大跑事。”
栗花一双眼睛在巧风的身上停滞了半天,突然,她扑嗵一声跪倒在刘乾面前,把头在地上磕着,磕着。刘乾赶忙去拉栗花,可栗花却一直磕头不止,待她站起来,已是泪流满面了。
“栗花,你还有啥要说?”刘乾抚着栗花的肩头,很诚恳地看着她的脸。
“呀——”栗花终于从嗓门里挤出一个含糊不清的字,她一边哭,一边比划着要求跟他一块去找大。
“我会给你帮忙的,栗花,你不要着急!”刘乾回头看着巧凤，“妈,战斗他……”刘乾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让栗花做战斗媳妇的事实,在他看来,这简直是暴殄天物。
“刘乾,快走吧,你爸眼看就没命啦!”巧凤从腰里解下一串钥匙,按在栗花手里,“听话,晚上早些锁门,谁叫也不开。”尔后,又吆喝战斗过来,“听着战斗,好好看着栗花,我过几天就回来。栗花要是丢了,我揭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