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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3 / 4)

考试,毕业,电车,奔赴各自的前程。

我很少考虑前程,更没有梦想这种奢侈的东西。我只喜欢做正确的事。我擅长数学,能拿高分,所以我参加各种各样的竞赛争取好成绩。有时候,我觉得活着只是一种状态,迷失森林的爱丽丝,任何方向都可以是向前,看似拥有无穷无尽的选择,却因为害怕行踏差错而更加束手束脚,等待指点迷津的柴郡猫出现在树杈上摇尾巴。

我告诉自己,太执着于某物,必然陷入心境的泥沼,差一点不得圆满都是毕生遗憾。

所以,不必强求,顺其自然就好了,命运总会水到渠成。

我叠好信直接扔进漂流瓶,目送它和其他瓶子一起装进框中,在心理咨询室的木架上面等待未来的我,弯腰取出木塞,从头到尾仔细读完时间的馈赠。

我的同学都是热情直率的关西人,过道另一边的女同学顺我的目光看去,说一口音调百转千回的关西腔,好像和我相熟一样,感慨说:“希望我们都能美梦成真。没有糊弄未来的自己。”

没有恶意的一句话,像十字镐一样突兀凿进我的心脏,女巫刻下死亡预言,寒意在我的关节和肺腑游走。

不要糊弄自己。

整个下午,无论脑海如何起浪,始终没有洗掉沙滩的这行字。

我状态不佳,延误了新闻社的截稿日期,社长三令五申只宽限两天,我只好留在教室,和待修改的初稿面面相觑。很简单的一个故事,两个孩子拉钩,约好在晴朗的日子一起去看海,他们克服了重重险阻,中途结交了很多朋友,也击退了不少怀有恶意的他者,最后他们才知道其中一个孩子已经死了,这是另一个孩子为他准备的漫长的海葬。

只有角名读过初稿。

他见我整天伏案写作,按捺不住好奇心,便问我笔辍不耕的理由。

我怕他觉得无聊,没有直接口述,干脆把初稿交给他自由阅读,他竟然认真读完,还问我是不是喜欢海。

我在海边的外婆家长大,黄昏爬到屋顶,纵横交错的电线杆间能望见碧蓝无垠的海水,暗红漆皮的火车呼啸驶过海平面架起的轨道,惊起天边栖息的飞鸟,很快天空拧干了积水,褪成清淡的烟灰蓝。

角名有些遗憾,视线滑落,望向书本的地图:“我没见过,名古屋离海边太远了。”

我可以陪你去看海。我想。如果可以,我愿意陪你去任何地方。但我的暗恋应该是一种麻烦吧。点燃的火折子,我得用乌青的炭埋住它。

“你应该投稿,”他郑重放下我的初稿,对待珍宝一样,真诚建议,“或者参加小说大赏,你一定能获奖的。”

我愣住了,下意识摇头,否定他的说法:“我不行的。它……根本难等大雅之堂。”

胡思乱想间,我忽然听见黑板刷相撞的沉闷声响,值日生悄无声息来到黑板前面,尽职尽责擦完半边黑板。

整间教室只剩下我和值日生两个人,我确实灵感枯竭,没有继续苦耗,埋头收拾书包,打算到海边的便利店购买一些生活用品,没想到值日生注意到我的表情和动作,黑板刷放在讲台边缘,用笔直的方式向我询问。

“你是爱知来的同学?”

黑板右下角注明了他的名字。宫治。

我点头,没想好说什么,干脆埋头继续收拾。

没多久,他再次开口:“你的信写了什么?”

“我不知道写什么,”我不能继续保持沉默,犹豫几秒,小声回答,“随便写了点东西,现状,祝福,还有一些鞭策的话语。”

黑板刷清空最后一块区域,他捡起黑板槽的粉笔,整齐放进粉笔盒,用非常平常的语气说:“我也想了很久,因为没想好高中的最后一顿饭,饭团到底用金枪鱼还是三文鱼。”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有人认真思考这种事,就算想清楚了,不用三年,两天就会忘得一干二净吧,但我不可能说出心里的疑惑,应景笑了两声,当作无声的回答了。

他还在捡粉笔,接着问:“为什么不写吹奏部。”

我感到诧异:“我为什么要写吹奏部。”

“你是吹奏部的新成员,”他说,“周三,排球馆,学姐带你们来参观,你们要给我们的比赛助威。”

他居然是排球队的成员。

我努力回忆那天的参观,除了角名,其他人的脸都是模糊的灰影。

我叹气,无奈地笑:“我没有任何基础,底子也不行,所以学姐没有通过我的入部申请,但她说每周的社团活动,我可以来社团旁听学习。”

没想到他点头,真诚认同:“你的长笛吹得确实很糟糕。”

他应该很会说话,明明是一句否定的话,我却没感到灰心,反而涌现近似朋友间自嘲的轻松感,所以我认真打量了他一眼,有些出格的银灰色头发,模特一样漂亮的眉眼,五官的动作幅度很收敛,呈现出有气无力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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