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半山，双脚早已血肉模糊，在身后留下长长两道血足印，林藏樾清瘦单薄的身形还在竭力前行。腥风在耳边呼啸，她的膝盖剧烈地颤抖，一步步拖着前行。
就快了。
林藏樾眸光发狠，死死盯住刀山地狱的山峰。本就是自己惹出的祸端，只要挺过这一遭，白泽圣神、李三太子、曲敬谣、七殿下便不会再受牵连。
神识模糊间，林藏樾满眼幻象迭生，这几日发生过事情一幕幕在面前重演。
从白泽圣神在送来的固魂药草中寄书请她到妖世观上元灯会，到她对曲敬谣提出同去妖世，混天绫在前方猎猎翻舞，白泽圣兽原身如披雪光，七殿下手中精巧润泽的芙蓉玉簪，妖世灯火迷人眼眸，论坛里找不到真身的回帖人，被当场抓到穿界的曲敬谣，坐在玄龙椅上一言不发的寒昭烬……
“轮回司孟婆私出妖世，依律当受挫魂天罚。”
“姑姑回来了！”
“请司狱阎王。”
“那用户分辨不出是人是鬼，姑姑，此事必有蹊跷。”
“若非七殿下一力相保……”
“千魂髓或可救寒昭烬。”
“姑姑，万勿动去负苍山寻千魂髓的念头。”
“本座……不记得了。”
无数声音在耳边杂乱响起，吵得林藏樾耳间嗡鸣不止，她难忍地闭上眼眸用力摇头，想要摆脱这乱人心魄的杂音。
“到底是谁？”林藏樾低低自语。
显灵元帅的声音再次响起：“孟婆大人已过地狱之罚，末将告辞。”
鸡鸣声忽然传来，周遭静下来。林藏樾往前再走一步，却没有再踩到刺入脚底血肉的刀刃。她睁开眼睛，发现刀山赤云都不见了，而自己站在无回地狱石门前，逐渐亮起的晨光中，好几个身影从不远处翻身站起，快速朝她跑过来。
“你们看！石门里的那个人是不是姑姑？”
“真的是姑姑！姑姑终于出来了！”
“林姑姑——！”
“林藏樾！”
林藏樾已经无法分辨这群向自己跑来的人都有谁，只能定定看着最先冲向自己的来人，用渐渐模糊的眸光勾勒出他的面容轮廓。
微蹙的剑眉，挺直的鼻梁，桃花眸眼尾飞霞，如同她第一次在太阴殿见到时一样俊美绝世，也如同他等在奈何桥的另一头时一样难掩心疼。
双脚的伤在慢慢愈合、消失，可痛感与疲惫还是清晰的。
晨光大亮，林藏樾再撑不住清醒，身形慢慢向后倒去时她阖起双目，无谓笑道：“无回地狱，不过皮肉之苦。”
“林藏樾！”寒昭烬再次惊呼，他伸出手臂，接住失去知觉的孟婆。
怀中的林藏樾肩膀瘦得硌手，双目紧闭，血衣红得让人惊心，却无法给苍白的面容添上半抹血色，昏迷中还因痛楚皱起匀长修眉。寒昭烬觉得她浑身上下皆是伤，他的双手微微发抖，不敢用力也不敢放开，眼眶红如滴血，只能胡乱道：“司野，司野。”
司野阎王一言不发地为林藏樾把脉，另一手打开药箱。
寒昭烬低垂着眼睛，目光无法从林藏樾身上移开。
冥冥中，林藏樾与记忆里某个人的身形，慢慢重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