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竟然还没灭绝？”
孙行嘴角抽搐，眼中戾气一闪而过，“鬼道？我教祖之母，夜见魁星下凡落于腹中，三刻后教祖出生，满室的异香，紫气东来。教祖自幼聪慧，三岁识得千字，五岁熟读四书五经……”
云暮来捂住耳朵，大叫道：“是！你家教祖不但有宿慧，还能长生，活命八百年然后踏碎虚空而去！”他睁大的双眼满是讥讽。
“当谁不知你教中年岁自成一体，所谓八百其实还不足六十余岁，什么紫气东来满室异香，乱七糟八的典故强加自身，背个破书还沾沾自得，你问问他们三岁识千字了不得吗？！”
他高高扬起头，整理刚才激动时挣开的衣襟，视线因下瞰而睥睨，“老子三岁熟读兵法，会告诉你？”
明贞对背后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太和宫今日大开道场，已经提前告知过官府。白灾蔓延，不说这新建的道观，殊像寺等佛庙也陆续做过几场法事。
殿前人来人往，很奇怪，长安城的百姓受佛教传道多年，却还能来拜道家。明贞负手看着进殿的人群，无一不是手提贡品，最差的也拎着长香，再看明贞面上，并无多余的表情。
一个额头披挂着艳丽抹额的男子从另一条路进观，手里拿的锦盒足有尺长，难得的梨花木雕，正红漆色，可见其富贵人家。身后还站个金刚罗汉，体型庞大都不提，光凭这身份就叫人玩味。
道家解厄的场子里，来了个和尚。
无我山早在半月前收到太和宫的邀帖，要在蓝田分观，公子葵揽了差事，领着光头一路游走，到底没赶上太和宫新开。好在今天这里要起道场，太和宫明摆着是在跟佛家争香众，公子葵好玩，当然不会错过这热闹。
在殿外见着一个冷峻男子，也不知来干嘛，既不上香，也不进殿听讲，就站在那里不动。背后的沉默侍从有意压低视线，公子葵却能察觉到对方隐晦的目光，有意凑过去结识，但突然出现的锦衣少年打消了他的念头。
一贯笑眯眯的少年，此刻正跳着脚跟人争吵，又是辱骂又是鄙夷，隔得远听不太清，但这熟悉的人却叫公子葵头皮发麻，一把拽过光头：“快走！”猴一样窜进大殿。
张良盯着溜进大殿的人，默不作声打出手势，派人去盯着。那两人对皇上过多留意，离去得也蹊跷，似乎很慌张。今日微服侨办，跟来的人不够多，大意不得。
余光扫见一片五颜六色，外搭个大块头，要还认不出是谁，云暮来能把自己眼珠子抠出来。对方跟老鼠见了猫似的逃窜，根本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早晚身份要给他漏了去。
孙行奇怪云暮来突然的沉默，他已经被对方激出切实的火气，如果对方再口出不逊，他今天就是当着皇帝的面，也要给对方一个教训。现在对方住口，他虽然火气没法出，但好歹修行多年，几次纳吸就把心态平复下来。
明贞对走近的孙行道：“一个新迁来的道观也能有如此人气。”
孙行失笑，“到底扎根在中土，岂是外来藩僧能比的？”
道佛两家一向争执不断，他如此说话没有招来明贞的喝骂，只是摇头道：“如今的佛教与初来中原时，已经大不同，融合我中国的历史，也改变了我之中国的某些习惯。例如腊八，原该在冬至后的第三个戌日，如今却因佛教法宝节，更定在腊月初八，相沿成俗久矣，很难再更改。”
“会改的。”
孙行微笑，在场人都知道，他想要改的并非一个腊八日。
云暮来瞭望太和宫外来往的人群，“府里的管家说，近来长安城中多出不少江湖汉，行为浪荡，让负责采买的人不要与他们起冲突。但即便如此，这城中犯禁的人数，依旧比往日多出三成，连我家的门客也遭了灾，捉住行凶的人一问，你猜他们为何而来？”
孙行听懂他话中的含义，摇头道：“江湖上有一宗，名为无我宗，日前开山，其宗主曾言道：‘书本无错，智慧无错，擅用书本人所行之事，也难分对错’。同样，武力没错，只是心怀叵测之人致使武功成为一种错误。云公与那无我宗宗主名字相差仅仅一字，人却两分。”
不理会孙行的讥笑，云暮来只道：“我不管江湖事，此人言之有理无理与我何干？仅从结果看，长安城中殴斗增多，就是你道家在掀波澜！先迁太和宫，现又开水官道场，汇聚而来的人说是庆贺，区区道观分建，何来胆子邀约天下？——你们的目的是下月的无遮大会！”
无遮会始于西域，是佛家布施的大会，而中土兴办无遮会，源自太上皇，后着为永例，十年举行一次。今年正是举办无遮大会的年份。
孙行不接话，云暮来也不再开口，明贞笑了笑，道：“你见识广博，听闻西边有佛国，国内家家户户都供奉佛堂，无论遇到大小事首选先拜佛。有人以安宁祥和形容佛国，你以为如何？”
知道皇帝与自己说话，云暮来瞥过孙行，“孙方士倒是好脚力，竟然跑到了天阴处。此话不假，西方有佛国，国内九成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