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擦掉，然后一笔一划地写下二十七，写下一道算数题的答案，也写下了她对祂的定义与判断。
六岁的夏天，秦自白回老家和姥姥生活，她跟姥姥说眼睛在窗外的树上看她，斩钉截铁。姥姥找了村里的神婆给她喝了一碗混了符纸灰的水，她吐到直到胃里的黄水都吐净，她抬头，窗外的大树上眼睛眨了眨，她又看向姥姥。姥姥脸上的褶子里似乎都能抠出来灰尘，姥姥有点口臭，姥姥特别好，姥姥是唯一会认真听她讲其实花朵是靠心脏活着的废话的人，她睡觉要捏着姥姥的耳朵睡，鼻腔里的酸臭的味道混合着老房子潮湿的味道，她擦擦嘴，挺直胸脯，中气十足地说，“谢谢姥姥 ！！”
二十七再见，我不能看见你。
“患有安东盲目症的患者在失明后依然可以正常生活认为自己可以看见周围一切事物，坚定地认为自己没有失明。意识有时候比事实更强大。”
狭小的医院卫生间里有比病房里更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这让她想起自己胃液的味道。
“我坚定地认为我看不见你，所以就看不见你。”
像是宇宙的投影，眼睛在这个空间里无处不在，秦自白发现自己的手机在颤抖，她用手覆盖住它，“所以你是什么，你无处不在，你是这个世界本身就存在的东西吗？”
“我没有无处不在。”
“我只是在你身边无处不在，”
“但你在六岁零九个月开始就没有和我讲过话了。”
“……我是神。”
秦自白，你的名字是我取的。自白，是对自己罪行的坦述，是对自己阴暗面的直视，是对自己古板内心的挖掘。你会接受一切，你会反66思一切，你会面对一切，终有一天，在审判的法堂上，你如灵魂第一次降世一样再无任何需要自白。
“你不是精神病人，你是我的接班人，秦自白。”
“神的接班人。”
“秦自白，我看见你在思考从你出现幻觉之后的一切事情，我看见你在怀疑我的目的，甚至到现在为止，你依然在怀疑我的存在……”
她并不否认，她好像是一个完全没有底线的黑洞，越是强大无法理解的事物在她面前反而会让她越沉静，她可以容纳无限，所以她会质疑一切。
“世界是一叠堆在一起的极薄的糖纸，在你揭开第一层之前你绝对不会发现有无数层。秦自白，你现在仅仅揭开了第一层的一个小角，6你的幻觉，不过是你你没有遗忘罢了，你的灵魂天生更倔强固执，你不愿意被遮上面纱，所以你从小就能看见，你忘了吗，你从小就能听见手机讲话，并不是最近开始的。人类都能看见，人类不需要学习如何和这个世界相处，只需要问自己的灵魂，是否愿意想起世界的真相。”
祂逐渐从虚影变得有空间感，凸起的眼球，细长的睫毛，在门上投下的阴影，就像在昏睡的时候看见的那次一样，那种宏大的爆炸感一瞬间就席卷了秦自白。她又觉得眼前的祂巨大的无与伦比，她好像感觉自己又飘在了不知前程的时间隧洞里。
“我是神，我无需证明。你会感受到，对吗？”
恐惧只是一种情绪，就像悲伤愉悦和愤怒一样。凝视就好，就像男人凝视女人那样。秦自白凝视着祂。
“你好漂亮，像落了花粉的花瓣。”
“你从小就这样说。”
秦自白从厕所出去的时候发现外面站了一个清洁工。她看见有人出来立马从靠着到站起来，那是一个看起来很矮但胖的女人，她穿着医院的制服，这个制服对她来说有点紧，前面的第三颗扣子是自己缝的。女人面部的每条皱纹纹路都是往下垂着，在林青衫身上出现的黏糊酸臭的黑气如此类似地出现在了她身上，秦自白驻足，但是这次她看得更清晰，那黑气的来源在她的乳腺。
“她有乳腺癌，但她还没发现。”
祂待在她的左眼里，嗯了一声，“干涉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情，命运的发展是有定数的，世界上有数以亿计的人都面临着死亡。”
“那你别干涉我。”
秦自白上前，一边洗手像是闲聊一样开始问些问题，她笑起来有种让人想要接近的天生的亲和力。阿姨很快打开了话匣子，说了家里的女儿最近准备订婚，所以上完这一周的班她就要请假了，女儿说要带着她旅游一圈，她说自己姓黄，叫秦自白叫自己黄嬢嬢。
聊完之后秦自白拉着女人的手说再见，手指牵扯着那团黑气动了动，刹那间，女人脸色煞白无助捂住胸口痛得直不起身，“哎呦——”
秦自白慌忙上前扶住，“嬢嬢我陪你去做个检查吧，这女儿都要带你享福了。身体好才能让一家人都开心和和满满啊，嬢嬢你可别和我一样什么好事都赶不上了只能在这边住着，您是胸口痛吗？是心脏还是乳腺？”
女人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担忧的神情越来越重，她想起自己右边的内衣上总是出现一些异物黏着，淡黄色的，左边却没有，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