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大半天，见了几分颓势。
林昀轻车熟路进了思卿楼，却不往人多地方走，拐了几个弯，看见一颗老槐树，便钻进树下的窄门，进了一个小院子。
这是思卿楼的盥洗房。下着雨，院子里空空荡荡，大水池像沾了墨，漆黑一片。这片的管事喜爱弄花，廊下空旷的地方这会儿便开着几片菊花，淋着雨，也有几分韵致。
林昀只扫了一眼，便跨步进了西偏侧的那片瓦屋。进了屋，倒是暖意融融，香气扑鼻。洗好的绫罗缎衣都堆在一起，几个粗膀子的老妇合力拧出水来，哗啦啦全溅在木盆里。再有几个小丫头小心翼翼地拎着衣裳，靠在火炉和点了香的熏炉边上煨火，闷出一脸的汗。
林昀被那各种香熏混合的味道堵了鼻子，皱眉道：“秦晏晏，你出来。”
秦晏晏已看到了他，但她一动没动：“小哥你改日来吧，今日不得空。”
林昀也不废话，从腰间拿出一个香囊，扔在其余那几个小丫头的脚边，一边道：“出来。”一边已经抬脚出了屋檐。
雨愈发小了。
过了片刻，秦晏晏果然走了出来，脸上却有几分不高兴。
她容色只是寻常，四方的脸还有些男孩子气，只有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年岁上大约十一二岁，常年做活计所以看着比一般女子健硕。
林昀从不是能受气的人：“干嘛这个脸色？”
秦晏晏叹了口气：“小哥你要是有钱呢，不如给我，我攒攒钱呢说不定能买个小宅子，再把我娘接出来。”
林昀不想她说出这番话来，他心中是有些计量，但现下却不能说：“你还小，等你大了些再说。先让我看看，你这阵子有没有好好练功。”
秦晏晏哼了一声，说到比武却又立即来了精神：“最近我有好好扎马步，还有吊臂环，你不要小瞧我。”
林昀没有说话，只是勾了勾手。秦晏晏便飞扑而来，虽年幼，每掌劈过来却扎实有力，下手如风，一点不拖泥带水，若是寻常人吃她一招，也要躺个个把天才起得来。林昀却如逗个小孩一样，却不出手，只看秦晏晏招招吃空，只退不进，在院子打着圈。两人厮闹了约有一炷香的时辰，秦晏晏渐渐力气减弱，忍不住歇下喘气，林昀才抱臂于胸前：“你还差得远呢。”
秦晏晏剜了他一眼：“小哥你等着吧，我会打败你的。”
林昀哈哈一笑，一转身坐在栏杆上，大叉着腿撑着脑袋，他虽然没怎么出手，但活络了这阵子身上也舒坦多了，这会儿才发觉苏云毅不在身边的坏处，若是他在，真该好好打上一场才畅快。
秦晏晏也才发觉今日苏云毅没来：“苏小哥呢，你俩不是焦不离孟的吗？”
林昀大喇喇地吐槽：“别瞎胡说，苏云毅可是有婚约再身的，小心他听到了打你？”
秦晏晏哼了一声：“那他还来思卿楼。”
林昀嘿嘿了两声：“他那夫人是属煞神的，等他成了亲，他要是敢去青楼赌坊，能把他腿打断。”
“乖乖，真厉害。”秦晏晏的声音只有佩服，林昀哼了一声。
这是时，原本安静的外头传来急急的脚步声，林昀盯着门口，便见一仆妇神色急躁地走了进来，一头扎进西偏屋，林昀耳朵尖，便听那妇人喊了一声：“不好了，蹁跹居里死了人，大理寺的人都来了。”
林昀一脚差点从栏杆上滑下来。
秦晏晏好奇道：“小哥你怎么了？”
林昀在去看热闹还是溜之大吉之间犹豫，看了眼秦晏晏，问她：“想不想去看看你苏小哥他媳妇？”
秦晏晏睁大了眼：“想去。”
“走。”林昀说罢，脚下如风，领着秦晏晏翻墙过顶。很快就攀到了蹁跹居西侧的茶室房顶。两个人往那里一坐，便见蹁跹居前人头攒动，大理寺的衙役围成了一圈，把无关人员一个个拦在外面，蹁跹居里的人则都挡在楼里，一个都没放出去。
远远地听见几声马蹄声，便见人群分将出来，空出约三尺见方的走道来。来人穿着绯色官服，压着大刀，走路如风，刷刷刷地就走上了蹁跹居前的台阶，怒吼一声：“吵什么吵，都给我安静。”
人群顿时哑了火，这居然是个女人。
林昀啧啧了两声，对着秦晏晏道：“看，这就是你苏小哥他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