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韫站在原地望着热闹喧嚣的街道，陆世襄的汽车已经消失在灯火阑珊中。
那块被陆世襄捏在手里的白玉锁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不由伸进西服裤的口袋，攥住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却又停住了动作。
一截褪了色的红绳从他指间漏出。
……
路上，陈铮几次从后视镜偷偷观察坐在后座的陆世襄，光线忽明忽暗，陆世襄始终沉默，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他幽深似渊的眼眸，在光线的变幻中，晦暗难明。
就在陈铮暗自猜测，他家师座连和顾堂主的会面都丢下了，这么着急忙慌的赶回去，到底是因为听到他说许小姐一天都没吃饭，还是单纯的心情不好的时候，陆世襄忽然转眸向他看过来。
“你也知道。”
陆世襄盯着陈铮，肯定的语气说道。
陈铮被他这冷不丁突然蹦出来的一句给搞懵了，随着车子拐弯，他的脑子也来了个急转弯后才反应过来。
他肯定不可能是说沈知韫。
“师座，您是说许小姐在守孝的事情？”陈铮一边将车开的又快又稳，一边心态稳如老狗，思维敏捷的答道，“那日遇见许小姐的时候，您叫我派人在周围搜了搜，找到了许小姐父亲和妹妹的坟。”
是的，她妹妹的墓碑上刻着她的名字。
“后来我查了查，许小姐的父亲过世还不到一个月，她妹妹……哦，今日刚好头七。”
这些他都汇报过了。
陆世襄神色一顿。
所以，她还真是在守孝。
怪不得她头上日日戴着那朵白花，他还以为她喜欢那个颜色，虽然他不喜欢也没说什么。
而他每日给她带回去的各种首饰，当天给她戴上，第二天就被收起来了，他还以为她觉得不好看，就换着花样的买……
“守孝……”陆世襄还是看着前边的陈铮，语气却掺了一丝迷惑，“怎么守？”
陈铮：“……”
他被陆世襄这个话惊到，手一抖差点偏了方向盘。
迅速稳住之后，陈铮干咳了两声掩饰他的震惊，镇定的回答道：“这个嘛……现在新政府倒是对丧礼颁发过禁止大肆操办的条文规定，但是，您也知道，现在的形势，半新不旧的。”
“世家大族该办的还是办，至于普通人家，有的尊旧例，有的该省省，过了头七就算了了，讲究点就过五七除服，孝心重的也有守孝百日……”
陈铮父亲早逝，母亲健在，家里也没什么其他的长辈亲戚，他对现下的丧仪规程了解的也不算多。
但这些……算是常识吧？
他讲了一大堆，陆世襄倒是耐心听完了，然后，他仍是问了那一句：“怎么守？”
陈铮：“……”
这下他心态崩了。
“呃……大概也就……白衣素服，修身养性，吃斋念佛……吧？”
真不知道他家师座到底问这些干什么，就许小姐那孱弱的身子骨，还挨了一枪差点归西，吃斋念佛？可能吗？
天天灌着药，各种进补，这才捡回条命来。
别的更不用说了，他家师座天天不是给买新衣服，就是这里看见个项链要给许小姐买，那里看见个镯子要给许小姐买……
谁家守孝天天穿新衣，打扮的光鲜亮丽，就差夜夜笙歌了。
陆世襄眸色沉下去。
修身养性……
所以光嘴上哄着他，却不让他碰，所以早上对他说不。
不敢拒绝他给的新衣服，只能不太明显的戴了朵白花在头发上。
她那个父亲不是亲生的，只是她的养父，妹妹也不是亲生的，都和她没有血缘。
但她依旧要给他们守孝。
她说到她父亲和妹妹时，总是沉痛哀伤，说明她和他们感情深刻。
深刻到，两年前，她可以为了她妹妹，将自己送到他面前来……
守孝百日？
为两个人守那岂不是要加倍？
哦，一个先死的，还行，不用二百天。
她妹妹今日头七，那就是还剩九十三日，三个多月……
三个多月！
陆世襄目光更沉，脸色也黑的不能再黑了。
陈铮从后视镜扫他一眼，沉默不语。
他知道陆世襄十一岁就进了军营，军中每天都死人，那个时候陆世襄就在捡尸。
战场上的尸体，没有完整而言。
陆世襄早就对生死麻木了。
军中也不会大办丧礼，除非高级军官战死，但没有守孝这一说。
良久，就在陈铮以为陆世襄不会再开口说什么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他低沉的声音。
“找两处好墓地。”
陈铮怔了下，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