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妍第一次见到闻靖川，正是战火连天，尸横遍野的时候，到处都是死去的人，和断臂残肢。
泛着铁锈味的血液混和着雨水向四处流淌着，楚妍就是在尸体堆叠如山的地方发现了已经昏死过去的闻靖川。
记忆中的她实在是太过瘦小，完全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她伸出像是麻杆一样的手臂，想要将闻靖川从沉重的尸山下拽出来，原因无他，闻靖川的衣着与其他死去的人比起来，是最贵重的。楚妍想看看能不能从他身上找到一些能够换钱的东西。
这个乱世里，死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如何活下去。
楚妍试图将压在闻靖川身上的尸体一个一个挪开，冰冷的盔甲将她的手掌划破，她也全然不知。她只是固执地拽着闻靖川的手臂，想要将趴着的他仰面翻过来。雨水疯狂地落在她的脸上，满手湿滑的血污根本抓不住闻靖川的手臂，闻靖川的手一次又一次的从楚妍小小的手掌滑落，‘啪’地坠落在血水形成的坑洼中。
直到一声破碎的呻吟声从闻靖川的口中溢出，楚妍看到闻靖川微微地睁开了一双眼睛，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其实，林云山的关于林颦儿的记忆大多数都是错的。因为林颦儿根本就不是林家村的人。
那天，不只是楚妍救了已经昏死过去的闻靖川，闻靖川也救了孤零零的楚妍。
闻靖川拖着一副重伤的身子，在尸山血海中缓慢地坐了起来，牵着楚妍的手，在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离开了到处都是死人的战场。
从此，大将军闻靖川多了一条小尾巴。
……
也许是功德数还没有修满的缘故，楚妍的梦并不真实，一直像是包裹着一层白色的雾气，以至于她根本看不清梦里闻靖川的长相，只看到他宽阔的后背。
她昏昏沉沉地睡了很久。大概是淋了雨的缘故，她总是觉得头一阵一阵顿挫的痛。以至于，她竟然有点分不清，到底是她着凉了，还是她在排斥着梦里的一切。
但是所有的不适感，都在楚妍清醒后消失不见，包括梦里的大部分场景。
楚妍醒来的时候，外面也正在下着雨，雨水打在卧室的窗玻璃上，啪嗒啪嗒的，让她没来由的又是一阵烦闷，她抬手揉了揉额角。
突然，一阵阴影挡住了她的眼睛。
“醒了？”忽然有人开口说道：“闭眼，我要开灯了。”
是吴病。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带着一丝倦意，不知道在这个卧室里守了多久。
下一秒，楚妍隔着吴病微凉的手，感觉眼前透出一抹亮光。
楚妍闭了一下眼，单手支着床坐了起来，托刚刚梦境的关系，楚妍此刻的反应还是有些迟钝，她很难接受自己这具身体或许可能是‘林颦儿’转世这个结果。
“头还疼吗？”吴病的语气轻轻的。
头上的吊灯被吴病打开，房间里亮了很多。楚妍的一只手还在太阳穴上，无意识的按揉着，而目光就落在吴病的脸上，眼神像四周发散，像是在看吴病，又像是在透过吴病看其他人。
“还可以。”楚妍回应了一句，刚刚睡醒嗓音还有些微哑。
楚妍将手放下，目光又扫向了床头旁边放置的空水杯，此刻觉得喉咙有点发干。
吴病看着楚妍的动作，站起身拿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往门外走：“你发烧了。蒋小涵不知道该联系谁，碰巧我来给你送合同，就托我留下来照顾你。我去给你倒杯水。”
解释完了，吴病才走出卧室的门。
“楚妍，你醒了吗？”
蒋小涵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楚妍的思绪从放空中收回，抬眼向门口望去，就看见蒋小涵的那张纸糊的脸趴在门口探头探脑。
楚妍觉得有些奇怪：“你今天怎么又回到纸人里了，不是喜欢洋娃娃吗？”
上次楚妍将蒋小涵塞到芭比娃娃里后，蒋小涵说什么也不打算回到楚妍扎的纸人了，美其名曰有碍观瞻，通俗点说就是怪吓人的。
蒋小涵说：“还是这个待久了的纸人更方便。你还难受吗？我煮了姜汤，一直在火上温着呢，你要喝点吗？”
楚妍张张口，声音还有些哑：“给我端一碗来吧。谢谢你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蒋小涵嘟囔了一句，立刻哒哒哒地跑到了厨房。
“你先喝点水，润润嗓子吧。”吴病的脚步声从蒋小涵的身后传了过来，他端着杯子将房门又开得大一些。
“我把客厅的窗户打开了，通通风。你把被子盖好一点。”吴病指了指客厅那扇落地窗。
楚妍接过吴病递来的水杯，指尖触碰到了吴病的指尖，觉得一阵冰凉，她的动作一顿，吴病却像是根本没有感觉一样，从容地收回自己的手。
楚妍机械地将水杯递到唇边，微微仰着头，将一杯水吨吨吨地喝完，只是在喝水时，心里想着：怎么有种熟悉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