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水”为“三元”，三元生化万物，人间历法将正月十五定为上元日，七月十五为中元日，十月十五为下元日。
中元被俗称为“七月半”或是鬼节，老人们交待孩子一定不可在七月十五过鬼节，必须提前几天祭祀，把七月十五留给离世之人，在世之人应当回避，早早安置。
夜晚似乎来得比昨日晚了。市集上早就没了来往的人，商铺小摊也都收了东西，关上大门，巷弄里窗都关了起来，把家里的闷热都封起来，不透出一点儿人气。
一座古寺的钟楼传来几声悠长的钟声，随着钟声向远处荡去，一户户灯火也都灭去了，只有门上的柳条依旧随风轻摇。
钟声似乎不止传到了京城，无论南北郡县乡里，所有人都听见了那一声浑厚的钟声，自觉保持安静。只有一处例外，京郊的一栋小草堂。
小草堂的窗户在晚上一直是暗的，风吹开小翻窗，里面有一位身披红色玄鸟纹褂袍，眼上蒙着一条白布的人正抱着他的瑟移向小案。他的脚步虽然慢，但是每一步都极为自信稳健。
他正是桃夭在楼外楼遇上的有名乐师晰，今晚他又弹起了那首《陨凤歌》。
如今，人们都叫他师晰，其实师为尊称，他无姓，只有一个名。晰生在一个乐师家庭，天生眼盲，天赋却极高。他的父母都是技艺高超的乐师，被商代那时的贵族收在府中演奏音乐。
小时候的晰是快乐的，衣食不愁，父母亲手教导丝竹，他就这样平安喜乐地度过了十一个年头。
悲剧的发生逃不开天灾人祸，不是天灾，就是人祸，只是有时倒霉，二者兼有。
晰还记得自己那时坐在小板凳上，哼着娘教给他的小调儿，等着爹娘回家。但是馕饼啃完了，眼前的光团从亮眼，到昏黑，他还是没有听到木门打开的嘎吱声。不能视物的他不安地摸索着，来到了院门边，用他格外灵敏的耳朵仔仔细细地听着，他能听到隔壁邻居家小孩的哭闹声，也能听到其他人的吵架声，这是他以前最喜欢的游戏之一，但那一刻他非常讨厌他们的声音，他们的声音充斥了晰的耳朵，把他父母的踪迹排挤地一干二净。
终于有个足音顺着他家的方向响了起来，听起来像是一个人来的，这个人不会是晰的娘，因为娘的足音轻巧，而这个人的足音沉重；也不会是晰的爹，因为爹有些跛足，足音一轻一重。
“晰！”
他的声音传入晰的耳中，晰想起这个人了，他是晰父母的朋友，一个不常来的阿叔，他也和父母一起在贵族家中演奏。
“阿叔，我爹娘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走，我们进去说。”
阿叔牵着年幼的晰，领着他进了门，又小心地关上门，声响很小。
“阿叔，我爹娘呢？”晰被他的小心翼翼弄得更不安了。
“晰，你别难过，你爹娘回不来了。”
“为，为什么？”
“那个老爷家里出了事，你爹你娘被牵累了，推出去顶罪，我是逃出来的，你和一起走吧！我帮你收拾行李。”
“不，不，阿叔，我不走，我要……”我要等他们回来的，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的眼泪涌了出来，心像是破了一样，酸痛难忍。
最后，晰没有跟着阿叔走。
他爹娘的积蓄并不多，而且晰的年纪尚小，不能进乐司，只能在街上卖艺。在演奏上，他只跟爹娘学了点皮毛，每天只能赚两个馒头的钱。
转眼，就到了冬天。家里的钱已经花光了，他穿着旧衣袄，照例在玄鸟大街上卖艺。可是晰的十指上全生了冻疮，声音也因为寒气而嘶哑。没有人愿意赏给这个毛都没长齐的乞丐乐师一个零钱，他很饿，他很冷，他很想吃娘烙的饼，很想和爹一起烤火。
他的手冻僵了，按不了音孔，也拨不了丝弦，只能认命地放下了乐器。
他甚至想，也许我就到这儿了。
“他经常在街头卖艺吗？”
晰听到远处有一个人这么问，丝毫没放在心上，毕竟他常听路人这么问，接下来就会说：“这小孩没点数的吗？技艺这么差，回去找大人再练练吧！”
“是的，这孩子今年基本每天都会出来在这演奏。”
“他家里的人呢？不管他的吗？他都成什么样了？”
他自己都成什么样了？晰在河边洗脸的时候看到过，蓬头垢面，面黄肌瘦，瘦骨嶙峋，一切能形容乞丐的词用在他身上都非常合适。
“公子，他的爹娘已经不在了……”
晰听到有个人正朝着他走过来，他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聚精会神地听着，这就是他能做的所有事。
“乐师，你愿意跟我走吗？”
这是一个还很稚嫩的声音，来人的年龄可能和晰差不多大。
“我觉得你的乐声是有故事的，想让你做我，呃，府上的乐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