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头西斜，一道身影强撑着走在官道上，目标是前方的丰州城。
这身影不是别人，正是饿红了眼用破棉絮捂死老三，还生食其肉的老二有粮。
上半天时，他混在流民堆里，跟那些人一块叫嚷让官府开仓放粮救济他们。
但官府哪里有粮，那些守卫站在城门之上，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们。
后来他看见了一个熟面孔，是大哥柱子，他想上前相认，想问问他有没有吃的，但又怕大哥知道他杀了老三的事，硬生生忍住了。
他跟着大哥走了一路，发现他并不是回大榆树村，而是去了一处大院子。
这院子他以前从没注意过，他猜想大哥是找到了新的落脚之处。院子如此之大，兴许会有吃的。
他刚想上去叫住大哥相认，却看见大门边有处窝棚，里面有个人。
大哥走过去跟那人打招呼，那人从窝棚里出来，竟是狗蛋。
大哥竟和狗蛋在一处，那他肯定知道了自己做的事。
有粮没敢过去，他躲在草垛后小心观察，不多一会儿，大哥端着碗出来了。
距离太远他看不清碗里是什么，但长久的饥饿使得他的嗅觉十分敏感。碗里那白花花的东西，分明是白米饭！
大哥果然是发达了，连填肚子的东西都是干饭，不像他，吃观音土都要按着量。
有粮在草垛后蹲了许久，他给自己找了无数种杀老三的理由，但他知道，大哥不会信他。
他想去把米饭抢过来，却迟迟不敢动手，因为他想到了今早混在流民堆里时，听到的一个传言。
有人说他们路过一个庄子想讨口吃的，数十人却才摸到院门就被震飞，躺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
有粮不信，八成是那些人没本事讨饭，又或者确实这庄子里有会武功的绝世高手。
想到后者，他抢饭的心思顿时歇了。
他是想填饱肚子，但他不想被人当做强盗打死。
想了很久，他决定从长计议。
丰州城外的难民大多都聚集在西城门，有粮没再回去那里，而是去了北城门。这里人少，要是遇上肯施粥的富户，好歹吃得能稠些。
有粮拖着步子走到城墙下，凸起的石头上坐满了人。他挑了一块空地，席地而坐。
周遭全是面黄肌瘦的流民，个个脸上都写满了对活着的渴望。他们目光呆滞的看着城门处，祈祷那沉重的木门打开，有人推着粥桶走出来，对他们说要施粥了。
城门确实是开了，出来的却不是粥桶，而是挎着大刀的守卫。
有人本想过去问问能不能给点粥水，见到那半出鞘的大刀，步子不由得顿住了。
守卫走到布告栏前，把一张纸贴在了上面，同时大声喊道：“尔等当中有没有丰州辖下的人？若有就听好，如今东边起了战事，节度使下令征收粮食，三日后便会有人上门，尔等快快回去备下！”
没有人应答，他们都是别处来的难民，那些本地人看见他们仿佛见了瘟神，老远就躲开了。
有粮觉得这是个机会，他大着胆子走过去，对那守卫低声道：“我是本地的，可我家没有粮食。”
守卫听了半截，怒而拔刀，“你他娘的耍老子是不是？！”
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有粮吓得身子一抖，赶紧赔笑道：“但我知道哪里有粮，一个时辰前我亲眼见着那里的人吃白米饭，绝对不是作假的。”
“你自己都饿的走不稳路了，若真有吃的，你何不去讨些？”那守卫讥讽一声，也懒得理他，还要赶去下一处城门贴告示，晚了节度使大人可是要发怒的。
有粮没想到那守卫不信他的话，还想说几句时，守卫亮了亮手里的大刀，他到嘴边的话顿时咽下去了。
丰州城共有三处城门，分别是北东西，守卫离开北城门，便径直去了西城门。
这里的难民还要更多些，也比北城门的更彪悍些。守卫费了好大力气才从人群中挣脱，回到城内，他跟同行的人说：“这苦差事，偏偏派到你我头上。瞧见那些难民，我心里就打突。”
“怕什么？”另一名守卫笑他，“你我手里有大刀，还怕他们这些饿的数月的不成？”
“那倒也是。”
回想起北城门遇到的那疯汉子，守卫嗤笑一声，“还说人家吃白米饭，咱们节度府连粥都快吃不上了，难道谁家有粮还敢不上交？想想也是可笑的很。”
“哦？有这事？”
守卫举起手里最后一份告示，漫不经心道：“是呀，这不是哄人玩么？”
另一人听罢，眼珠子转了几圈，捂着肚子假叫唤，“哎呦喂，我腹中痛得要紧，你先往东城门去，我稍后寻你。”
“懒驴上磨屎尿多。”守卫扬了扬手，叫他快去。
等那守卫一走，这人腹痛顿时消失。他左右看了看，挑了条小路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