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他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对无辜者下手?你这个比地狱爬来的怪物还要凶恶的恶鬼!】
【你这样的人凭什么得到魔神的祝愿?你凭什么死不了?】
……
“伊尔?伊尔……”耳畔突然传来了两声熟悉的语调。
赛诺伸出手,轻轻地、克制地揽住她,话语中带着浅淡的温柔:“我们会出去的,别怕。”
就像诸多白天和夜晚的相遇,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这个人都是这样……
平静、温和,带着对某些不自知的人看似浅淡、实则如水流般绵延不绝的感情。
时间不会为任何人停下脚步,它冷漠又公平,对一切报以同等的“恩惠”。
肉体在时间的磋磨下成长,情感也在时间的酒酿中变得更深沉。
“怕?”她缓过了神,从那种仿佛烧穿一切的诡异状态中恢复清醒,颤着声嘴硬,“我才没怕。”
赛诺借着微弱的莹蓝色光芒注视她。
她似乎忘记了推开他,于是他抱紧了一点,点了点头,慢慢安抚着怀中人的坏情绪,还熟练表示:“嗯,是我的错 。”
伊尔终于还是没忍住,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
“赛诺。”她吸了吸鼻子,“算你识相。”
“嗯。”
许久之后。
“还有一件事。”她突然说。
“什么?”
“你帽子上的飘带有点硌。”
他的帽子上有不少飘带,伊尔把头搁在他肩上时,一缕飘带也搭在肩膀上,然后被伊尔压住了。
上面的纹样用着不同的材料,压上去有些不舒服。
赛诺轻怔,随后拿下了帽子。
“……抱歉。”他说。
伊尔没应答。
他的身上很暖和,她静静地放空自己的思绪,恍惚着又想到了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
不好受,她疯了好些年……现在才将将回归正常 。
伊尔闭上了双眼。
那双黯淡的鎏金色眼睛最终还是沉入了暗色调的梦境中。
在那处深不见底的地牢,她看见了一株美丽的、散发着幽幽荧光的树枝。
“晚上好呀。”纳西妲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
似乎是知道伊尔要说什么,纳西妲先一步飘到了她的面前,伸出手在半空中轻轻抚摸研究员灰色的脑袋。
“请不要担心哦,我已经派去了救援。安安静静地睡上一觉吧,伊尔。”
*
在梦中见到纳西妲的那一刻,伊尔才意识到这并非她与草神大人第一次梦中相见。
只是清醒之后,她总会忘记梦中发生的一切。
上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呢?
在她答应造神计划之后没多久。
小小的神明进入她的梦中,安抚她惊慌失措的情绪,可惜在梦醒之后,伊尔忘记了梦里的一切,只是带着某种煎熬和纠结开始了糟糕的实验。
可惜。
罪孽深重的研究员只是纳西妲翠绿的眼睛。
“我不明白。”
她茫然极了,鎏金的双眼仿佛蕴含一场经久不息的落日。
纳西妲歪了歪头:“嗯?你有什么困惑吗?”
“我不明白,为什么您要救我。”
“你想活着吗?”神明问。
只这么一句话,伊尔的胸腔顿时像被锐器剖开,那颗鼓动的心脏仿佛被短短一句话展露在神明面前……她的心绪难宁,动作和梦境都比面上表露的更诚实。
她听见自己涩声道:“我想。”
一开始以为自己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坦白罪行的那一刻,她就没想着自己可以活。
她几乎认定自己死亡的结局,虽然心中想要活下来,但是那样多的罪名,那样多的人命……
虽然并不在心中认同“僭越者”的观点,但这个世界的人类约定俗成、刻在世俗观念中的是绝对和她相悖的。
大多数人都认同神明至高无上的地位,那么小部分对不属于自己位格力量下手的人就会成为异类,成为疯狂的学者,然后为自己的“僭越”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所以如果可以直接死去的话……
那时候伊尔没承认自己心中的胆怯。
她情真意切地认为,单单凭借“千年以前的许多人命”,甚至这还是已经由当时的赤王座下祭司,赫曼努比斯已经审判过的罪孽——这件事的所带来的罪或许还不够拿走她的性命。
就像阿扎尔说的,她所展现出来的价值足够叫人心动。
但是伊尔还是认为自己或许难逃一死,真正需要被追究的罪孽,是身为研究员最不能觊觎更高位格的力量——随着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