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蛋在去县政府找余副县长的路上,遇见了一个人。那个人的出现,让他彻底改变了想法。他找到余副县长,近乎痛快地答应愿为余少晖替考。
“其实用不着这样,我实在是替他发愁。”余副县长红着脸从桌下取出一听健力宝打开双手送到丑蛋面前。丑蛋感到那双手在颤抖。
“怀……嗨,我还是叫你丑蛋好。这替考我真的没想过,你,这样做,倒显得我这当伯的多自私。不要!不要!”余副县长在沙发上坐下,几乎把身子倾伏在茶几上,“再说,你一个农村孩子,前程重要……”
“余县长,我决定了。你就不用再说了!"丑蛋忽然觉得想恶心,他一眼都不想再看这个虚伪的家伙。他站起来,走到窗前,指着大门口处蜷缩着的一个白发老人:“你来看看,那就是根五的母亲!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当官的每天出出进进,究竟能不能看见她,心里咋想!”
“谁?”余副县长像是听到了顶头上司的命令,腾地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猫腰跑到窗前,顺着丑蛋的手指左右望着,“你是说她?她就是根五的妈?噫,你咋不早说……"
“我咋不早说?她是个瞎眼婆子,她看不到你们,你们可是应该看到她呀……”丑蛋的喉头艰难地蠕动了一下,“老人年轻时，丈夫就捞河死了,守着他惟一的儿子熬了一辈子,到老了,却没了指靠。余县长,你就发发善心,放了根五,权当那老太婆就是……”丑蛋想说“就是你妈,”可他还是打住了,他咬咬嘴唇,转过身来,“余县长，你放心，我会让余少晖考出最好成绩。”
"你……”
“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只要把余少晖的考号告诉我就行。”丑蛋离开窗户,走到门前,“余县长,我得下去照顾老人。她这样子，会死外面的!我只是想知道,陈二牛和陈根五啥时候能放出来。”
“很快,很快!近期,我正在打点,估计……”
“这样吧,高考成绩出来,我考好了,你就放人;考不好,你继续关他们。老人我来养!”说完,丑蛋一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怀……丑蛋你等等,我有东西给你。”
丑蛋转过身,余副县长拿着一张纸走出来,在他面前展开,上边写着:余少晖,考号 0155。
丑蛋伸手去接,余副县长却又两手一合把纸揉作一团。
“记住了!”丑蛋叫一声,转身跑下楼去。
“五奶,咱回去吧。”丑蛋从政府大院出来，跑到瞎五奶跟前,立时,一股难闻的污臭呛得丑蛋皱紧了眉头。
“我不走,我哪也不去,我等我儿。”瞎五奶挣扎着,嗓子已经嘶哑了,从喉咙眼里挤出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一只即将断气的老母鸡在呻吟。
“五奶,我跟县长说了,县长答应很快就把根五叔放了。”丑蛋蹲下身子,稍一用劲儿便将瞎五奶背到了背上。一个大活人,背在身上就像一捆干柴禾。
“根五冤枉,我儿冤枉。玲玲答应过要嫁根五,后来,咱没钱,她就反悔了,嫁给罗汉镇……”瞎五奶不住地说着,“丑蛋,县官是不是要你钱啦?”
“没有,我哪有钱给他?”丑蛋背着瞎五奶朝他住的地方走去。
“给我说,你花了多少钱,我还你。”瞎五奶把那根明晃晃的栗木棍指了指天，“没钱?自古以来县官都要钱,这县官会不要钱?你哄我哩。＂
”真没要钱！不哄你！”丑蛋说。
走了好远,瞎五奶忽然叫起来,“丑蛋,我的铺盖,我的碗。快叫我拿着。”
“脏了,咱不要了。”丑蛋说着还是停住了脚。
“得要得要,根五回来还得吃饭、睡觉哩,得要!”瞎五奶在丑蛋的背上拍着。
“那中,你站着,我去拿。"丑蛋放下瞎五奶,跑过去拿起地上的铺盖卷儿,在手里捏了捏,瓷丁丁的像根朽木头,哪里还有一点儿软和气儿。他真后悔,在城里捡破烂捡的许多衣物被褥都让他送到了废品收购站当破烂卖了,要是留着……夹起那卷朽木似的铺盖卷儿,丑蛋又去拿墙角的那只瓷碗儿。瓷碗上结着厚厚的饭痂，碗底放着两枚五分硬币,明晃晃的。丑蛋心里一阵发酸。不知咋的，他突然不再恨那虚伪得一指头就能捣个窟窿的余副县长了。只要他能把二牛爷和根五叔放出来，就是再替考两回他也无怨。毕竟,自个没生出来就离了大,三岁上妈又失踪,是沙栗河人东家凑一碗,西家紧一勺把他养大的。听二牛爷说,四岁那年,他夜里忽然中了风,脸憋得跟茄子似的,眼看没命,二牛爷便背着他朝舜王庙跑,那里有方圆几十里惟一的卫生站。过河时,叫瞎五奶知道了。她便嚷二牛爷:这种病咋能背上乱跑。瞎五奶把丑蛋抱在怀里,用一根纳鞋底针,对在灯头上烧,烧红了摸着在他的鼻翅上狠狠扎了一针,这一针,让憋得紫茄子似的他哇地一声哭了,这一哭,小命才算保住。二牛爷说,这世上你谁都能忘,就是不能忘了你瞎五奶!有几回他和村里的娃娃上学时被山洪刮倒,都是根五叔把伙伴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