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玲一回到家就哭,白天哭,夜里还哭,哭得战斗心烦。
“官司赢没?"战斗站在床前,冲躺在床上的玲玲厉声喝问。
“赢了。”玲玲的肩膀一耸一耸的。
“人抓起来没?”战斗的声音小了些。
“抓起来了。唔唔……"玲玲哭的声音却大起来了。
“你看见了?"战斗问,声音又高些。
"看见了。唔唔……”玲玲的声音反低了下去。
“赢啦,抓起来啦,你也看见啦,还哭啥哭?”战斗的声音更高了,特别是“还哭啥哭”四个字,吆喝得隔壁的巧风都听见了。
“吵啥子吵,都啥时候了?”巧凤在中屋里喊着。
巧凤一喊,玲玲不哭了,只是肩膀一抽一抽的。
“烦死人!”战斗低声嘟哝着,到桌子前又把拴小豹子的绳子紧了紧,这才上床去睡。
心里烦,他也就不想去妈教给他的。他拉开被子倒下去脸朝外边睡下了。他一是不想闻玲玲的臭脚,玲玲的脚臭得厉害;二是也能看着小豹子,这家伙贱皮子,瞅人不注意就去找小白。
一看见小豹子,他就想栗花。白天听妈对老虎说,栗花在城边的道北住,叫一个啥人给耍啦,耍够啦,又不要啦,现在肚里还怀着小孩,活得可惨了。说这些话时,他在窗外喂小豹子,听妈的腔调还一口的幸灾乐祸。他听着心里就火,谁他妈的这样耍弄栗花。他要去告他,像玲玲告根五一样,把他抓起来,五花大绑。他没敢把这计划告诉给妈,知道妈不会同意他这么干,因为妈恨栗花。
睡在床上,他又在谋划告状的事儿。
“睡没?”战斗用脚踢了踢玲玲,硬硬的,那是脊背。
“没有。”玲玲声音有些发粘。
“你还在哭?”战斗问。
玲玲不作声,被子一动一动的。
“你哭啥,你到底哭啥?”战斗坐起来,看看星月下那张明亮亮的脸。
“我,我哭爹。"玲玲说。
“噢,半年是哭你爹。”战斗拍了拍被子,“哎,我问你个事儿，你可不准告诉我妈!”
“嗯!”
“你告状找的谁?”战斗的眼里闪着一丝神秘。
“咱姐夫。”
“我就知道。那是我姐夫,可不是你姐夫,啥咱姐夫。"战斗心里乐滋滋的。“你咋给我姐夫说？”
“他问啥,我说啥。后来,他又叫我去给另一个戴大盖帽的说说,说说,就……"玲玲又哭起来。
“不准哭!我妈听见了骂。”战斗又踢了踢她的脊背,“你说说，他们就去抓人啦?”
“不知道。”
“那天,根五绑得紧不紧?”战斗咬咬牙。
“紧,紧……"玲玲还想哭。
“不准哭。绑的时候,我姐夫在不在,是他绑的不是?”
“是，不是……”
“到底是不是?”战斗有些着急。“不是,是两个穿黄衣裳的。”
战斗无趣地叹了口气,忽而,他又激动起来:“那两个肯定是我姐夫手下的兵。我姐夫是大队长,大队长还会亲自下手,你说是不是?”
".....”
“我问你哩,你说是不是?”战斗大声叫着。
“是。”
战斗就高兴:“绑死你个鳖仔儿,贱皮子!"一高兴,他在床上直颠屁股。
他想把去城里告状的事儿给玲玲说说，叫她也高兴高兴,可又怕她告诉妈。干脆,先悄悄行事。告赢了,把那欺负栗花的坏熊绑起来再说。
他决计天一明就走。这一回他有钱,好几百块,全存在树洞里。上个月的工资叫妈提前领了,要不更多。
“哎,玲玲,告状要钱不要?"想到钱,战斗又踢了踢玲玲。
“不要。没说要。”
“量他们也不敢要,我姐夫是大队长。你说是不是!"
这一夜,战斗失眠了。他想了很多,想咋样给姐夫说,说的时候不能让姐在场,姐和妈穿一条裤子,她俩都恨栗花。他又想,姐夫要是不去抓人咋办?那就得缠,死缠住他,反正是我姐夫,又不怕他,他一日抓不住那坏熊就一日缠。他又想,抓那坏熊时他也要去,他得把那坏熊摁住,让姐夫的兵们好好绑,绑得紧紧的,疼死他。绑住以后,他要把栗花叫上,让她看看这坏熊的下场,让她高兴。他想啊想,想得头疼,可依然不能人睡。听供销社人说晚上不会睡就数羊。可数羊也不中,他只能数到六,再数就不知道下边是几了。干脆不数了,再想,想累了,就自然瞌睡了。于是,又想。想把那人绑了,给栗花出了气,就把栗花一块接回来,连同肚子里的娃娃一块接回来,叫那坏熊断子绝孙,叫那娃儿给我叫爸。就找工匠盖圆房子,很圆很圆,不圆不给工钱。房子盖好,让栗花住进去。那玲玲咋弄,把她撵回后山去?那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