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栗花逃跑的事像一股风,迅速吹进罗汉镇,吹进沙栗河。
亲戚、邻居、街坊都小心翼翼来到巧凤家,看望、安慰卧倒在床的巧凤。说是安慰,但巧凤感受到更多的却是看笑话、探是非。
躺了两天,她再也躺不下去了。在巧凤看来,这世上任何同情和怜悯都一文不值,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将她击垮。
她强咽下难言的懊恼与苦涩,从床上爬了起来。
“战斗,你过来。”巧凤招呼着坐在门槛上怀抱小豹子无精打采的战斗。声不高,却依然严厉。
战斗看了看坐在床边、脸色蜡黄的母亲,萎萎琐琐站起来,向床前挪去。
“站直,大步走。跟你爹一个熊样!"巧凤厉声喝斥着,等战斗走近，她一字一板地说:“战斗,妈这一辈子就你一个儿子,他们瞧不起你，你妈我瞧得起,你自己也要瞧得起自己。记住，不管以后谁问栗花,你都说是你不要她了。”
"妈,我要……”战斗嗫嚅着。
"你要你要,要你娘的脚!你咋不要哩?”巧凤的火不由窜起老高,“一个哑巴,有啥稀罕的?"巧凤的腮帮子扭曲着,话从嘴角里强挤出来,“妈会给你娶比她更好的媳妇,到时候,让他们都来瞧瞧,让罗汉镇、沙栗河的人都来瞧瞧!”
战斗望着妈的嘴，只觉得那红唇黄牙轮番显现煞是难看,别的,他什么道道也没听出。
“我说的你都记住没。”巧凤盯着战斗的眼睛问。
战斗机械地答应着:“记住了。”
“好,记住就好。”巧凤一下子来了精神,憔悴的两颊渐渐泛着潮红,“妈就是挖地三尺也要给我儿挖出个媳妇来。战斗,你以后就别老抱着狗了,妈已经给你说好,让你去接你爹的班哩。”
“接我爹的班?”战斗不解地望着妈的脸,“接啥子班?叫我也去躺在爹躺过的地方?”
“臊气,净说混话!妈是说让你到供销社去工作,去当工人。”巧凤说,“你爹他当初要不是在供销社里吃俸禄，我才……唉,不说这些了,说你也不懂,反正你去上班就是了。一上班,你就是公家人了,就能挣钱了,到时候,还怕没人给。”巧凤像是对战斗说，又像是在对自个说,“人常说,门不开,舍钱甩!我就不信甩不来个媳妇!”
“门不开,舍钱甩。嘿嘿……”战斗重复着妈的顺口溜,觉着挺有意思。
"对!门不开,舍钱甩!"巧凤站起来,鼻子里哼了声,走到镜子前去整衣服,梳头发,化妆描眉。她做得很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细。
战斗嘴里嘟囔着“门不开,舍钱甩”来到院里,抬头望望天,见天已放晴,脸上便绽出一丝笑容。他低头拍了拍小豹子,对着它念叨:“小豹子,你想栗花不?你不说?不说我也知道,你肯定想。我告诉你，反正我想。"看着小豹子无精打采的样子,他把脸偎在它的头上,"小豹子，别哭，我一定带你去找栗花,非把她找回来……"
“战斗,战斗!”这时有人低声叫他。
他抬眼去找那声音发出的地方,终于在大门口找到了一张男人的脸:平头,圆脸,眯缝眼,还有很硬很黑的胡子。看着面熟,可他一时又想不起这人是谁。
“你出来一下,我问你个话。"那人向他招手,另一只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
“你是谁?”战斗说着,朝大门口走去。
待看清了全身,他才恍然记起,这不是那天来找担架的那个解放军么?
“你找我啥事?"战斗问。
“你出来。"松根根拉着战斗走到门外,把手中攥着的一粒子弹壳递到战斗面前,“给你。”
战斗手伸了伸,又缩回来:“我不要,你有啥事?”
松根根将弹壳硬塞进战斗的衣袋:“别客气，咱们交个朋友。我问你,栗花在家么?"
战斗记起妈妈说的话:“门不开,舍钱甩。她跑了。”
“她跑了?”松根根的脸上露出压抑不住的幸灾乐祸,“她啥时跑的?"
“好几天啦?”战斗说。“她从哪儿跑的?"
"峡州城。"战斗忽然悟出了什么似的,“你也想栗花?你是谁?"
"不不!”松根根尴尬地摆摆手,“我随便问问。”
“随便问问?"随着话音,大门口走出了穿戴整齐妆扮一新的巧凤，她上下打量着松根根,"哟,原来是你呀！”
“大婶,你………”松根根满面通红,一时说不上话来。
"不会是你个山东橛儿勾引了我儿媳妇,把她给勾跑了吧!"巧凤忽然提高嗓门,怒目相向,“你当解放军不好好站岗放哨,吃饱了开野车,捣闲话,玩女人,你是国民党?日本鬼子?看我告你。”松根根再也忍不住了,他直起腰杆,指着巧凤的鼻尖,愤怒地反驳:“谁是国民党?谁是日本鬼子?你才是呢!霸占人家女儿,强迫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