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凤朝丑蛋家走去。她走得飞快,要赶在栗花的头前到。她的步子很碎,身上的赘肉便一闪一闪地乱颤。来到丑蛋的场外刚站稳,栗花已气喘吁吁地站到了她面前。看到巧凤,她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栗花,你上山啦?"巧凤尽量压低嗓门,使语气变得柔和可亲。她一边问,一边在栗花的身上仔细地扫视着,终于,在栗花的头上发现一根迎风摇曳的蒿草。
栗花摇摇头,那根蒿草也跟着摇。
“没上山,那你一整天去哪啦?”巧凤说着,伸手从栗花头上拈下那根蒿草,在拇指与食指间来回捻转着,摆动的草头在栗花的脸上变幻出各种图案。
“啊——”栗花用手比划着,又弯下腰做出摸狗的动作。
“咋,卖狗啦?”巧凤说的时候,朝她身后看了看。这时,战斗小跑着走近栗花,脸上绽出憨厚的惊喜。
栗花点了点头。
“不卖狗,不卖小豹子,我要。”战斗说着,双脚在地上乱跺。
“到哪里去卖的?"巧凤没理会战斗。
栗花回转身,指了指南边的山头。正在她收回手时,却突然发现黑暗里跑出一只狗,浑身白白的,耳朵和额头是几处恰到好处的黑斑。只是它的脖子上多了只明晃晃的项圈。小豹子？！
"啊——"栗花叫一声,几步跑过去,将小豹子一把抱在怀里，又是摸,又是亲,眼里止不住滚着热泪。
“人不大,还会撒谎。”巧凤生气地嘟囔着,走到栗花身边,重重地说:“快去收拾收拾,明天一早跟我去罗汉镇。”见栗花一门心思在狗身上,又加重语气,“栗花,你听到没有。”
栗花从激动中抬起头来,看到巧凤的脸很难看,身上不由一震,随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听到栗花回来,斜靠在炕头看书的丑蛋眼也没抬。
“啊——”栗花轻轻走到丑蛋身旁,哑叫了一声,丑蛋依旧没反应。
栗花知道丑蛋生她的气了,可她也不在意,把小豹子放在地上,而后,将一直攥着的右手伸在丑蛋的眼睛与书本之间,稍顷猛地展开,一卷皱巴巴、汗津津的钞票,在她纤嫩的手掌上晃动着。
丑蛋盯着栗花的脸好半天,突然提高嗓门喊道,“你哪来这么多钱?"
“栗花,你……"丑蛋像被蜂蜇了一下,猛然抬起头,双眼盯着栗花抿起嘴巴,侧着头,不动声色地微笑着。
“拾的?"
栗花轻轻摇摇头。
“别人给的?”栗花又摇摇头。
“要么,是偷的?"丑蛋从炕上跳了下来。栗花依然摇头。
“不是拾的,不是别人给的,又不是偷的,会是天上掉的!"丑蛋生气了,脖子上的筋突起老高。
栗花张开嘴笑了,笑得浑身打颤。
“笑啥笑,你一定是偷的?你咋会干这种事?"丑蛋用手点着栗花的脸。
“啊-——”栗花又笑了,她把钱一张张展开,再一张张地叠在一起,而后拉过丑蛋的手,把钱放上去。
“我不要,你不说钱是哪来的,我就是不要。"丑蛋猛地拽回自己的手。
“啊——”栗花急了,就比划着将卖狗换钱的事儿“讲"了一遍。
“卖狗?你骗谁,这小豹子不是明明在这儿吗?”丑蛋用手指着小豹子质问栗花。
“啊——”栗花“说”她也不知道小豹子是咋跑回来的,反正她已把小豹子交给了罗汉镇上的那个大肚子男人。
丑蛋半天没吱声,长出一口气,拉栗花坐到炕沿上:“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谁让你去卖小豹子啦?你大不在家,你咋能随便把它卖掉。再说,当初你不是反对卖小豹子,现在怎么又变卦了?”
栗花比划着“说”,就要开学了,她大又没回来,不卖小豹子咋交学费。再说,她要去城里救大出狱,也得花钱。
丑蛋的喉头一阵颤动,眼圈发热了。他跑出门去,老半天才端着一碗热乎乎的面条进来,递到栗花面前:“栗花,你吃吧!”
“啊——”栗花不接饭碗,坚持要丑蛋把钱收下。
“栗花,这钱我不要,你就留着进城用吧。城里花销大得很,我有钱上学……”丑蛋把碗几乎送到了栗花的嘴边。
“啊——”栗花拼命摇着头,一定要他拿住,否则她就不吃饭。丑蛋半天没动，很久才长叹一声:“好吧，那我就收十块钱吧!”
栗花把十块钱塞进丑蛋的口袋,又在上面按了按,才开心地笑了。她接过饭碗,大口吃起来,几下子就把碗中的饭吃完了。丑蛋眼里一热,赶忙别过脸去。他从栗花手中夺过碗,再次跑出门去。栗花吃完两碗饭,才看见小豹子蹲在炕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她忙跳下炕去,把小豹子抱进怀里,到饭棚里又盛来一碗给它吃。
小豹子大口大口地吃着。看着它火急火燎的吃相,栗花的眼眶也潮湿了:小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