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来,巧凤发现栗花已不在身边,战斗却依然撅着屁股大睡,那聒人的鼾声把清晨的小屋震得嗡嗡作响。
巧凤叹口气,坐起来穿好衣服,到北窑去看二牛他们醒来没有。探头进去,见被子扭成一根大麻花堆在炕里,栗花正拿着笤帚打扫脚地,觉得门口有人,抬头看见姑姑巧凤斜身站着,略显肿胀的眼睛在她身上微笑着扫视。
“你大呢?”
栗花笑笑,指指河对面。
“噢,这么早可到河神家帮忙了。慢慢干,急啥。”巧凤说着,向栗花讨好般地笑了笑,“姑给你买的新衣裳咋不穿哩?”
栗花脸红红的,摇摇头,放下笤帚,到饭棚里打出一盆水,放到南窑外边,而后对着巧凤做了个洗脸的动作。
“看,我娃多精,知道给姑打水洗脸。”巧凤走到栗花面前,轻轻地抚着她的发辫,向屋里叫着:“战斗,战斗。”
屋里吭吭了几声,鼾声停了。
“战斗,快起来洗了,去河神家吃十碗席哩!"巧凤冲战斗叫道。
“吃……十碗席哩,妈,等着我。"不一会儿,战斗揉着眼睛、提着裤子出来了,两团黄黄的眼屎晃眼地沾在眼角。
“快把裤子穿好,看你表妹笑话!”巧凤拉过战斗,为他系紧裤子,帮他洗了脸,自个才洗。
洗完,巧凤回到窑里,翻出她的小包袱,从里边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红盒子,打开来,对着上边来回照照,又拿起一片圆圆的软片,在盒子里蘸了蘸,往脸上一遍遍地涂着。
透过窗格子,栗花远远地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她觉得姑姑手里那红盒子真金贵,就那么涂抹几下,慵懒的脸霎时便又白又亮，俨然换了个人。
她看着,忽觉身后有呼吸声。正犯疑,自己的发辫稍稍扯动了一下,她扭脸一看,原来是战斗站在她身后,一只手正托着她的辫梢微微地哆嗦着……
“啊——”栗花轻轻叫了声,一甩头赶紧向饭棚外走。
“栗花好看,表妹好看!”战斗追出来去拉栗花的辫子,被栗花回头瞪了一眼,吓得他呆站着一动不动,只是笑。
“战斗,规矩些!”其实巧凤在化妆的当儿,也把屋外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妈,你不是说,把表妹给我……”
“战斗,再胡说我拧你的嘴!”巧凤梳妆罢,走出来拉住栗花的手,安慰着,“你表哥心眼儿可好啦,他是真心喜欢你的!”
栗花不知听没听懂姑姑的话,抬头微微一笑,走进窑里,从桌腿上解开套着小豹子的绳子。
小豹子兴奋地冲出门来,在地上打着滚儿。
一切收拾停当,巧凤一手拉着已换上新衣的栗花,一手拉着战斗,准备出门到河神家去。忽听小豹子对着院墙一阵叫,不一时豆豆推开篱笆门跑了进来,口里叫着“姑姑”,眼睛却直在栗花的新衣服上滴溜溜地扫。豆豆比栗花大两岁,可个头比栗花还矮,胖墩墩的,确像一粒大黄豆。
“豆豆,你大呢?”巧凤站住了。
“我大一早就去河神家了,说是端盘子。”豆豆说着的时候，眼睛依然没有离开栗花的新衣服。
“你妈呢……”巧凤刚开口,见巧娥穿着一身簇新的灰花哒尼衣服推门走了进来,“哟,他三妗,这一打扮成县长太太了。”
巧娥看看栗花的衣服,又瞅瞅自个的衣服,脸有些一红一白的:“看她姑说的,再咋着也老了,没人稀罕喽!”
“我想着这衣裳不知你能不能穿,咦,这就跟量着你身子做的一样，”巧凤在巧娥的浑身上下打量着,“别看你外甥战斗那心粗得棒槌似的,这眼还怪梢哩。这身衣裳全凭他做主买下的!”
巧娥不好意思地笑着,也不由伸出手在栗花的新衣裳上抚摸着:“怪不得人家说,人的衣裳马的鞍。这好东西一穿,人就是俊!”说着,附在巧凤耳朵上低声问,“她姑,战斗跟栗花这事,她二伯咋说!”
“刚见面,还没人正题儿哩!不急,不急!”巧凤说完,抬高了嗓门,“走,咱都去看看那老龟孙的下场!”
“小点声,甭叫村里人听见了!”巧娥提醒巧凤。
“妈逼!我就是要大声说,叫全沙栗河人都听见,他老龟孙一辈子都没操正经良心,老天爷长眼着哩!”巧凤大声叫骂着,与众人走出门去。
战斗看他妈乱骂一气,也跳着叫骂:“老龟孙……缺德。”豆豆在后边笑得前仰后合,巧娥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豆豆憋住不敢笑了。
过河时,小豹子嗖地一下从栗花怀里跃出,在躐石上三跳两蹦到了对岸,而后,蹲在地上摇着尾巴望着众人。巧凤说:“这小豹子还怪精哩。”
战斗忙说:“它能,我也能!”说完,挣开妈的手,学着小豹子的样子一跃一跃地往过跳。
栗花咬着嘴唇暗笑。
豆豆则把脸憋得通红,强忍着不敢笑出声,浑身只是发抖。战斗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