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安恬重新梳妆一番,随着厉疾风,来到了关押顾九言的监牢。
从窄小的铁栏杆向里望去,便看到他整个人被一根铁丝悬在空中,手掌早就充血变的青紫,一身白色里衣布满血迹,伤痕累累,就连地上都是极可怖的血水。
安恬只觉得心痛到难以呼吸。
她扭过头瞪了厉疾风一眼,又在他无辜的目光中,自嘲一笑。
国家之间的仇恨,厉疾风怎能左右。
因着太子失踪的假象,民众对辰国的恨意到达了顶峰,这些伤痕和凌辱……恐怕不是一人所为。
也是啊,他们肯定在想,顾九言不久之后便要被祭旗,此时折腾他一下又能怎样呢。
安恬的长指甲狠狠掐住掌心,一步步走进牢房。
“顾九言。”
熟悉又眷恋的呼唤声传来,顾九言脸上浮现出温柔笑意:“恬恬……”
他话音刚落,腹部便被狠踹一脚,痛的男人,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顾九言缓慢抬头,却看到她,那张熟悉的脸上,尽是厌恶……
对,那双眼睛,顾九言并不陌生,陌生的是,这双痛恨和讨厌的视线,竟会出现在他最爱的安恬脸上。
她……觉得他恶心?
顾九言依旧扬着笑脸,似是望向唯一的光芒,眷恋中含着期盼,再次唤道:“恬恬。”
随手又是一巴掌,安恬失控怒吼:“你闭嘴!我让你闭嘴!顾九言,你不配,喊我的名字!”
顾九言嘴角破掉,他咬紧牙关,扭过头,凄凄凉凉看向她,语气隐忍又卑微:“公主……我好疼……”
以往只要顾九言如此示弱,她都会宠溺笑他,之后便恨不得将所有好东西,都取来堆到他面前,只希望他能开心快乐。
明明眼前人,仍是那个她,却为何变了模样。
顾九言多希望,安恬能在下一秒,调皮地对他说,她是在演戏。
可现实却狠狠戳破他的幻想,只见安恬浑身颤抖,那双漂亮的眸中恨意汹涌,一步步后退,跟他拉开距离。
“顾九言,不要再演戏了,难道你不觉得自己恶心么?”
安恬绝望地摇摇头,痴痴笑出声来:“都怪我天真,都怪我傻,才信了你的谎言,太子哥哥说的对,你接近我本就是别有用心。”
“我没有……”
“你有!皇宫的密探已经将真相呈递于我,你还想骗我?!”
“我从未骗过你……”
无力的狡辩,是顾九言最后的自尊,但很显然,安恬对他的信任值已经消耗殆尽,他越解释,安恬就越失望,越痛恨顾九言。
安恬摇摇头,继续说道:“在你当质子的这些年,你其实一直在跟辰国保持联系,对不对?
都因我信你,才给你可乘的机会,若不是因我的天真,我的太子哥哥,也不会遭遇不测!
顾九言,果真如他们所说,你就是一个灾星……”
顾九言双眼通红,其中流露出的痛意丝毫不亚于安恬。
“灾星?……哈哈哈,真没想到,有一天我竟能听到你口中,听到这个词汇。
恬恬,别演戏了,你演的,一点也不像。”
安恬见他如此执迷不悟,似是可怜他,只摇摇头,退到血污占不到的地方。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只是略伸援手,你便将此错认为爱意,细细思量,你的喜欢多么轻贱?
你只不过是个被辰国抛弃的棋子,一个下贱的俘虏,也敢说喜欢我,我问你,你配么?”
最后,她直视顾九言双眼,一字一句开口道:“若一切可以重来,我只希望,从不曾与你相遇。”
这是顾九言曾经拿来试探安恬的言辞,如今只是角色对调一下,竟是如此得痛彻心扉。
安恬忽视掉他摇摇欲坠的神情,闭上眼转过身去。
“父皇已经下令,两国开战时,要拿你祭旗,以震军威,看在你曾经救我一命的情面上,我给你个痛快。”
安恬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扬手丢到顾九言脚下,一整片肮脏至极的血污中。
“喝下这瓶毒药,我留你一个全尸。”
转身便走,安恬却在离开牢房之际,被他喊住。
“公主……”
顾九言提出最后一个祈求:“你能亲自送我一程么?”
安恬又一次的心软,不忍拒绝他的愿望。
她回过头,越过污秽,一步步靠近顾九言,宛若初次相遇的美好,天真烂漫的她,不曾有丝毫犹豫,坚定向他奔来。
今日也是如此,她走近他,目的在毁灭,于顾九言却满是可耻的心动。
说不恨么?并非如此,她将他的所有全盘否认,说的每一个字都好似戳在他灵魂之上,撕裂又悲凉。
因为顾九言是被钢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