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轻柔婉转的诗句，飘在云雾弥漫的天界。诗句发自一位清秀的仙娥，原来，她方才看到一幕男女相互酬赠的场景，不觉吟咏而出。
泽渊府檐下，蒙着面纱的青衣女子对着绉布阔袍大袖的俊朗男子作揖行礼，男子颔首，幻出一架七弦琴，递给女子，女子先是摇头，听男子说了几句，才安然接过。以仙术将琴隐去，她也化出一根木簪子，呈递男子。男子收下后信步走入府邸，女子也在大门合上后转身下台阶，末了，仍对着泽渊府回眸凝望。
“邝露，莫要妄言。”身旁的殿下沉声道，晚风拂过他白衣广袖，长身伫立，月般清冷的面容，怅然遥望的神情，竟有种清寂风华。
他们在远处的云间悄立已久，先前，本要到布星台值夜，途径此处，也许是不想打扰他人，殿下扬手止住了她。恰好，遇见那缱绻一幕。
女子虽蒙了面纱，但观其身形窈窕，行止娴静，虽未见其容，也可想见是位美人。不知是哪家仙子？
收回凝望的视线，女子转身朝他们这方走来，一抬眸，便与他们目光相遇。
不想，她像是受了惊似的，美目圆睁，周身凝结，似被施了定身术一般。须臾，偏下头去，似在闪躲什么。再抬眼，眸色已如古井般波澜不兴。
殿下早往女子所在走了好一段路，直至与之隔着半丈距离。
“小仙青澜见过夜神殿下。”女子抬手行礼。
“青澜？”殿下目光扫了女子一眼，面色不善，“仙子行于天界却以面纱示人，委实可疑，不知出自九重天哪一门户？”
女子低眉道：“青澜乃是下界一蕞尔小仙，素闻泽渊府的白泽仙上擅长音律，前来请教，并无歹意，还请殿下明鉴。”
恰逢此时，北天门的一排巡夜士兵经过，听到争执，立即跑上前来，“夜神殿下，可是遇上了什么事情？”众人皆欲拔出腰间宝刀，视线迎向女子时，神情却是一愣。
一袭水绿烟罗纱衣，精细地绣着朵朵淡青色曼妙水仙，丝丝银线镶边，腰间环佩作坠。髻上一支银镶碧玉流苏簪子，素雅别致。纵使蒙了面纱，一身清雅娴静气息仍是掩盖不住。
这样的人，怎么样也不像来闹事的。
青澜和殿下对视，眸色澄澈宁静：“夜神殿下能否替小仙解释一番？”
殿下冷着脸瞥她一眼，转身挥袖挡住了众人打量的视线，出声道：“这位仙子乃是本神朋友，不是什么闲杂人等，都退下吧！”
“是！”众人肃然应喏，迅速离去。
寂静在场中流转了一阵。
“适才得夜神殿下解围，多谢。青澜有事在身，先行告退了。”女子盈盈施了一礼。
润玉回转身来，一瞬也不瞬地望住她，眉峰成峦，涌动沉沉乌云，欲要发作，又深吸口气咽了下去，哑声道：“北向而行三十里，便是天河尽头，跨过天河向下乃是凡界。青澜仙子若有急事，可从此处去，恰好，我值夜也要到那边去。”
青澜却是摇了摇头，“多谢殿下美意。小仙熟悉南天门的路，从那边走更方便些。”
润玉目光落她身上：“南天门前守兵重重，出入皆需严查，比之巡夜士兵有过之而不及，仙子似是不胜烦扰之人。”
青澜似被他的话触动，羽睫轻颤，转瞬又笑起，“此一时彼一时，到了需要的时候，也不是不能忍受，而且，”她遥望那巡夜士兵离去的方向，再望向天际浮云，叹息道，“人言可畏，青澜也须在南天门清楚地走上一趟。”
“竟是我一厢情愿，”润玉轻轻一笑，下颚略扬，带着了然与听任的意味，“既然如此，那便各走各路吧！”
“多谢殿下。”她行了一礼，即与他擦肩而去。入夜，云雾夹着凉风，拂过她的青衣青裙，亦吹过他的袍摆、袖底，带来丝丝寒意，又似风过无痕。
“邝露，我们走吧，布星台那边还得值夜。”沁寒的夜风中，他的话音越发清越。
邝露随他走至布星台，犹疑许久，才问道：“殿下，可是认识那位青澜仙子？”
“何以见得？”
“若非熟识之人，隔着那层面纱，还有那样远的距离，怎能轻易认出？而且，殿下对青澜仙子，看似冷淡，却又十分温柔，无论是替她解围还是任她离去，都不忍拂她意。那位仙子，看似有礼，却疏离得很，似乎——”
“似乎什么？”他遥望渺茫星辰，音声亦渺渺。
邝露实诚地道出心中所想，“似乎并不愿与殿下多有牵扯。”
“两颗星子偶然交汇，转瞬间便无处寻觅，二十年前，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