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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笔好字(1 / 2)

前世里,李义廉此人与同年入宫的宦官们都不亲近,为人据说是有几分孤傲的,然则对上贵人们,却是比旁人更千百倍地精谀善谄,外加他相貌俊美,正得了杨丽妃的宠信。

而杨丽妃,偏偏又是她阿爷那些年最宠爱的妃嫔。

慢说姬桢的阿娘杨淑妃,便是皇后明氏,也比不得杨丽妃的分量要紧——李义廉俨然成了后宫中最是得脸的阉人,然而他一件好事都不做,卖官鬻爵、谄言诬告、侵占民产之类的事情,倒是颇为精通。

慢说是宫中不得他心意的内侍、不遂他心愿的宫女,不知有多少因挨了他背后手段,被拖出去打鞭子的也有,被撵出宫去的也有,甚至还有丢了性命的。

便是朝中大臣,也有叫他和杨丽妃日复一日水磨工夫告倒了的。

待阿爷驾崩,阿娘——明氏阿娘,做了太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杨丽妃送去皇陵守陵,李义廉却不曾得福跟过去,而是叫太后赐了廷杖,当着各宫大监女官的面,一板板活活拍死在抚宁宫外。

连他的养子们、对食们,也都蒙赐了死药。

至于朝堂上先前投靠他的大臣们,在阿棠做皇帝的那三年贬下去了几个,到了沈家的胤朝,又陆续清出去许多。

能抱奸宦脚跟子的,会是什么好人了?

李义廉,那可是人人提得他,都要说他“名如其人”呢——“四维”之中,独缺个“耻”字!

这样被记在《周史》上人人唾骂的大奸宦,沈衍原本也不喜欢他的,夫妻二人在家说话,他时常唾骂此人无耻。

可怎么今生反倒好起来了?是李义廉有用,或是,出钱送李义廉去清净院入宫的人,有用?

或是她想错了,那倒霉的李内侍,压根儿不是李义廉?

次日便安排了谢见深去打听,待听闻那人果然本名李橱,且目下还在清净院里不曾出来时,姬桢完全陷入疑心之中。

若沈衍还是先前的沈衍,她倒是能找他打听一二。

然而既然确信了沈衍已是前世活得比她还久的那人——她还能从他那里探听到什么?

她知晓的,他也知晓,她不知晓的,他还知晓,再想想那张总是笑着,仿佛连受了宫刑还要做一世阉人的打击都不曾伤到他的脸……

姬桢便直咬牙。

可也不能放着不管,索性宣他过来:“沈二郎,你昨儿睡得好么?”

沈衍一怔,笑道:“还不坏。”

“和那么多人,在同一间屋子里休息,也还不坏?”

他点点头:“内侍们待臣,都很客气。”

“我听说你们十个人住一间屋子。”姬桢从椅子上跳下来,“你从前也是自己住一间罢?若是不习惯,你只管与我说,阿谢安排你陪我读书,若是歇息不好,白日里便打不起精神来,还怎么陪我读书呢?”

“殿下实在不必如此偏爱臣。”沈衍却道,“既然是没有品级的内侍,自然与他们一道才好。若是臣一来便又是要屋子又是要衣裳,岂不是叫人心中不平?”

心中不平,才有人敢来踩你,若是任你那么住下去,与人为善拉拢人心,我还如何让你受人排挤、吃人闲气?

姬桢两步凑过去,拉住他袖子,沈衍一惊,却不敢躲避。

任她轻轻嗅了嗅他身上的气息。

心都快蹦出来了。

然后她蹙了眉头:“不好闻。”

“殿下……”沈衍差点儿笑出来,她当他还是从前清贵的公子哥儿么?身上若要好闻,得有婢仆每日给衣裳熏香才成。

他如今只是个无品无级的内侍,便是有公主青眼相加,到底她岁数还小,他的前程也不见得就很好了,哪有人上来赶这灶头?

更遑论,身份与他一般的人,哪来香料给他熏。

“昨儿你身上还有股好闻的花香味儿。”她仰着头说,“今天就只剩下了人身上的浊气味儿了——你们住在一起的人多了,便是日日都沐浴,也总有些驳杂的味道,我闻不惯。你要在我身边服侍,怎么能让我不舒坦呢?”

“这,昨儿臣才搬进去,殿下,要么,臣明儿早上早些起来,先沐浴,再换身衣裳,可好?”

“如今腊月寒冬的,你能寻人起灶烧热水么?”姬桢道,“若是用凉水沐浴,染了风寒,可怎么好?”

“这……臣自己早点儿起来就是了。”

姬桢“哼”了一声,打开她桌上小匣子,双手捧出一大把铜钱银花金瓜子来:“伸手。”

“……不必,殿下……”

“拿钱给灶下的人,他们会帮你烧水,若是不给赏钱,怕是你自己动手,都要骂你费了柴炭——总之这东苑里头,做什么都要赏钱!既然是因我要你身上干干净净,才累你要每日沐浴,那赏灶上人的钱,自也该是我出——你把手伸出来啊!”

沈衍一怔,他倒是真忘记了,宫中处处要用钱钞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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