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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0(1 / 3)

解言请文校长打电话给解耀宗生前那些关系还尚好的朋友和学生,绝大多数人都接听了电话并表示会到家吊唁。

只有极少数并不知道消息,有些人是换了电话打不通,有些人是推辞说没有时间就不过来了。

解言不在意他们这些少数人,她唯一在意的是解耀宗生前常跟她念叨的那位好友,那位她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曹伟立爷爷。

解耀宗常说他们两是生死相交性命相托的情分。

从前沪市掀起渡江热潮,两个十四五岁少年瞒过家长越过老师私下里偷偷夜游黄浦江,半途曹伟立小腿突然抽筋,要不是解耀宗冒死潜到江水底下替他按摩缓解,对方只怕早已又去轮回。

所以,解耀宗和他虽然因距离太远不常见面,但每逢过年过节都会电话联系。

解言从黑色皮质电话簿中翻到曹伟立的电话号码,托文校长打了过去,接电话不是曹伟立本人,是他秘书:“曹先生正在医院接受化疗,不方便接听外人电话,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会帮忙转达。”

解言听见曹伟立在接受化疗,几瞬过后就摇头示意文校长挂了电话,文校长道了不好意思打错了后便挂了电话。

然后问她:“怎么又不说了?”

解言在纸上写下:“曹爷爷身体也一直不好,之前就说有胃癌在做化疗,要是把爷爷的事情告诉他,难免影响他病情。”

文校长看过之后叹了一口气:“解言,解老师和佑为是那样偏执的性格,你妈妈她又——”她顿了一下,显然意识到不好在背后说人是非,转而道:“总之,解家有你这样通透明事理的孩子真是幸运。”

解言敛下眸,静默不做反应。

文校长看着她很欣赏,这孩子,之前还是无忧无虑的单纯少女,如今性子愈发沉静,心肠却活络起来,果然磨难教人成长。

按照文山村旧俗,灵堂至少是要设立七天的,期间要请僧道过来做道场,但解耀宗是外乡来的,早在几十年前在沪市家道中落后就是孤身一人,文秋叶倒是有一个兄弟,按辈分解言该喊一句舅公,只是这位舅公人住在外省又多年不联系,关系早已疏远,哪里会来人帮解言帮忙主丧。

文校长虽然热情心善但终究和她家无亲无故,所有的担子最终只能由解言一个人承担,她一个小女孩面对繁杂的丧葬仪式实在分身乏术,所以只能一切从简。

只简单设立了三天灵堂凭人吊唁,第二天又请了和尚过来念经,白日里遇到各位长辈来吊唁她都要磕头跪迎,男客在外面摆花圈放鞭炮,女客们进来抱着她安慰哭泣,她跪迎完长辈后又要起身去沏茶端水。

第一天的时候思思也跟着她爷爷奶奶来了,文思思看着解言苍白模样只是哭,解言倒反过来牵着她手安慰她。

解言比划手语问她:“明天是不是要上课了?”

文思思点点头,她小声道:“我请假陪你好不好?”

解言摇头:“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的。”

怎么好再麻烦思思,先不说怕她上课再难追赶上,单解言看到她爷爷奶奶的神情便也明白一切,想来思思也已经在家中问过他们了,答案自然是反对。

这也对,谁家愿意掺入到别人的丧事之中去,在绝多数人的认知里这实在过于晦气。

就这样忙忙碌碌送走一波又一波的客人,解言白日也有吃文校长送来的饭菜,只是略吃几口让自己不至于过度劳累晕倒,夜里便听着风声呜咽跪在解耀宗的灵位前烧纸钱续香烛,睁着眼睛一夜无眠到天明。

她忙碌三日,整套仪式下来有条不紊尽心尽力,男女老少都盛赞她懂事知礼,但又可惜她是个哑巴。

他们的怜悯很是直白,这个拉过她上下打量,摇头可惜说哑巴将来怎么找婆家?那个指着她和人唉声叹气说再聪明又怎么样,到时候步入社会谁会要一个哑巴?

在她们眼里仿佛这个哑巴病症就和绝症一样,她也不禁疑惑:“不能说话,是不是真的就人生无望。”

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人家说的其实就是很现实的事情。

没有了解耀宗的庇佑,她第一次感受到残疾人在大众眼里原来是这样被轻视的存在。

解耀宗的骨灰盒被安置在文秋叶那座旧坟的旁边,新坟上搭上几个硕大的红绿花圈,周围灌木草丛已经除尽,黄褐色新土上密密麻麻落满了黄纸钱。

解言跪在还未立碑的坟前,轻轻捧起一手湿泥土堆在坟头。

小雨打在柔软白面脸上引起一阵战栗,冰冷从一种感触化为一股情绪,情绪又变作细绳将她缠绕起来勒住脖颈和心肺,让她不能呼吸,又无法心跳,仿佛整个人死掉了一般,失了神。

还是文校长发现不对,连忙去掐她人中顺她后背,她如梦方醒重重呼吸,转而又用力咳嗽,要将心肝肺都咳出来,要将血呕尽。

如今的她,虽然活着,但内心寂苦,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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