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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败垂成!(1 / 4)

梦里的人,只有他是清晰的。

梦里的物,只有他的,才是清晰的。

他常提笔写字,郑玄对他的字迹很是熟悉。

一从信封上看见他飘逸如云的字,就像从铜镜里看见了自己的脸孔。

那个叫作庾望章的人,真的存活在今夜的秋风里?

郑玄拢紧披袄,愁闷地望着漆黑的夜空。

正值九月授衣假,他趁此机会出京游玩。路过年少时求学的书院,便顺道去拜访授业恩师。离开前,他答应恩师之请,定会尽力劝解“子煅”,使他迷途知返,不再受美色所惑。

如果魏县尉就是这位“子煅”,那“美色”二字所指,不言而喻。

郑玄无暇惊讶梦中的幻影变成活生生的人,满心都在哀嚎大计未成,打散鸳鸯的无情大棒就要朝她和魏县尉的头顶挥来了。

时间紧迫,指不定哪天他就现身金水县。于是她小跑着回房,翻出一大堆话本苦心研究,鏖战整夜。

*

暮雨寒凉,魏冶尚未归府。除了被官廨里的庶务绊住了脚,郑玄坚信他不会出现在任何一间秦楼楚馆里。

县衙二堂,魏冶甫一送走县丞,小厮就将侯在左廊的郑玄领了过来。

“奴来给县尉送衣衫。”她将抱在怀里的包裹呈给魏冶。

他并未伸手接下,反而屏退小厮,单独将郑玄带进门。

小厮见状欲要替他阖上门扇,魏冶微微摇头,示意不必。

郑玄取出布包里的衣衫抖落两下,他默契地展开双臂,任她给他穿衣。

实则魏冶没有让人伺候穿衣的习性,不过她既乐意这份差事,他也就由她去了。

布包在郑玄的胸怀里待得太久,她的体温早已穿透最外层的薄布浸染他的外衣。

她将魏冶的手腕套入袖口,他温情的目光就追随着在他臂膀上缓缓舒展开来的衣袖。

郑玄也不抬眸看他,视线在他的手臂上追逐那道不时会躲闪跳跃的目光。

漫长的旅程不过一截衣袖的长度,右手的袖子终于拉到肩头,两人同时抬头相视一笑。

这次是郑玄先低头。魏冶还没来得及从含羞带怯的面庞上挪开眼,她忽又悄悄抬眼瞄了瞄他。

短短一瞬目光相撞,心旌摇晃得更为猛烈。吹动春心的罪魁祸首对他无法平复的悸动浑然不察,只顾着绕到他背后,向左侧而去。

郑玄抬起他的左手,眉头一皱。

魏冶不光脸长得俊,就连手也不遑多让。

手指修长笔直,就跟他笔筒里的白玉笔杆似的。手背白皙细腻,一看就是从未做过粗活的。

可现在这只手的手背忽然多了一条从尾指延伸向虎口的紫红血瘀。

郑玄心疼地望着他,关怀道:“县尉怎的受伤了?”

“我乃一县县尉,少不了入狱审问拷打穷凶恶极之徒的时候。”他低头看着碍眼的痕迹,用无所谓的口吻说道:“许是上午不慎把鞭子甩到手背上了。”

“痛不痛?”

“不痛,小伤罢了。”

郑玄仍用心疼的眼神关照着他的伤痕,魏冶便从她手里抽出他的手,自己穿好衣衫,向她证明这真的只是不碍事的小伤。

他走回长桌案后坐下,郑玄不见外地提来一张矮凳坐在他左边。

魏冶没有抗拒她的靠近,郑玄就得寸进尺地靠近再靠近,直到两人的腿侧只相距一指宽时,她才停下无声的进攻。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魏冶写起未竟的回函。

房檐下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知在何时变得连贯起来,越来越多的雨丝飘进两扇半开的窗扉,打湿桌案,打湿魏冶的鬓发。

“也不怕受凉了。”郑玄小声嘀咕着,起身给他阖好窗。

魏冶恍然未觉,独自庆幸于又完成一个任务,而回府的时间也就因此又近了一点。

他右手一搁笔,左手就去摞成堆的书山里探寻籍册,手背却意外碰到突出的一角,疼得“嘶”了一声。

“还说不痛,受了伤能不痛吗?”她低声埋怨,脸上尽是恼他不爱惜身体的表情。

魏冶正要说几句宽慰的话,左手倏然就被郑玄两手捧住。

作为魏冶的婢女,她有数不清的正当理由为她别有用意的触碰作掩饰。

可现在不是在给他擦背,亦不是在给他揉肩,更没有为他宽衣解带,师出无名的郑玄此刻不再是魏冶的细婢,而是以爱慕者身份捧住了他的手。

魏冶没有挣脱,仅有食指不受控地抽动两下,指腹便在她掌心里点了两下。

一缕凉风蓦然拂向手背,原是郑玄在朝他手背吹气。这风越来越近,凉意逐渐散去,伤痕上积聚的气息愈发温热湿润。

直到两瓣柔软的物什印上尾指,魏冶也不曾低头看,一双眼仍旧游离在摊开的籍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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