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宽敞，昏迷的女子占了半边，冥栈容和琉璃同坐在一侧，随着车架启程，车厢内顿有颠簸。
冥栈容盯着侧边病容的女子，酝酿半久，又看向琉璃，问道，“你们在船上发生了什么？”
听得他促然的声音，琉璃顿住，一宿没睡的困意散去，眼睛睁开，仿佛精神焕发的答道，“等公主醒来，世子不妨亲自问公主。”
冥栈容有点狐疑，“我着人去问过徐家大小姐，从你们的船回航，到与水匪拼战，再是落水进入深山，她所言几乎很详细。”
琉璃心有余悸，那徐家大小姐直率，必然什么都说，她把脑袋埋低了点，“世子既已知情，何须再过问奴婢。”
“在你们那艘船上，徐大小姐是最后一个醒的，在她醒来之前……”冥栈容两眼眯着，“你有什么想要补充的？”
琉璃坦然应答，“奴婢没有。”
他不信，“你好好想想，真没有？”
“奴婢也醒得晚，所知不多。”
冥栈容指了指旁边还昏睡的女子，“是不是她威胁你，你不能说？”
琉璃不认同，“公主有何理由需要威胁奴婢？”
冥栈容眼神里带点意味，再问道，“那位徐副将，到底是怎么死的？”
琉璃心头颤动，面上不动声色，“徐将军不知所踪，无人知他去处，世子怎说他死了？”
见她答得很快，仿佛在脑海里把这个问题答了很多遍似的，冥栈容轻轻一笑，“本世子只是随口胡说，诈一诈你而已，放轻松点。”
说着，伸手拍她僵硬的肩膀。
琉璃愣是不敢动弹。
“船上的事，你不知情，那山里的事，你总该是醒着的，不妨说一说？”
琉璃吞咽，“在山中时，闫将军一直与公主同处，世子可有过问闫将军？”
“你问这干什么。”冥栈容脸色淡了几分，“难不成，你们背着本世子有偷偷摸摸串供？现在是要探口风？”
琉璃委屈，“奴婢又没犯法……世子不也是在审问奴婢。”
关于山中之事，琉璃也不敢说，她记得，最后公主嗓子哑，她实在没听清公主与闫将军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俩为什么刀锋相向。
总之，这事悬乎。
趁他手一松，琉璃突然离他远了点，尽量挨着车边。
冥栈容打趣道，“别掉下去了。”
琉璃道，“不会的，车很稳。”
若是公主未曾昏迷，她很大概率上不来这宝车，能靠着边很不错了。
冥栈容又笑，“对本世子不狂了？”
琉璃之前与他相处时，他挺随意没个正形，更没摆过架子，如今知道外面的百人阵仗，对方到底是世子，她惹不起，便诺了声，“奴婢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冥栈容挑了笑声，“你做了那件事，她明明已经厌极你不再管你，可如今竟带着你去龙海，是不是很奇怪？”
琉璃脸色刷白。
“她看似柔善可欺，其实睚眦必报，得罪她的人，都没好结果。”冥栈容提醒，“小心她把你卖了，你还这么帮她。”
琉璃微咽，“公主不是这样的人。”
冥栈容靠着车壁，循循懒道，“你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最是了解她，她若是信你，便是姐妹情深，她若不信，你知道她那么多事，会是什么下场？”
……
一行人到达大渡口，是半个时辰后。
车架一停，徐银楹掀帘出来。
她跑到江河沿崖，迎着呼啸的江风，望着几乎看不到边际的长须河，再看着停立在江河边那条最大的帆船，不禁惊呆了眼。
那条大船被缓缓拉了过来，所有船只全部让渡，被拥挤地靠在旁边，大船靠岸之后，有人立起高台，以便登船使用，有几十个护卫在前控制清路，把不相干的人全退到两旁。
比起小渡口的漕船，这大船非一般档次，船宽七八丈长达五十丈，有六张帆直挂，绳索多得数不清，至少得有艄公水手十几个才能拉得起来，船身之上还有楼角灯笼，以至于她怀疑，上面是不是建了层精致的房子？
这位世子出行，排场挺大！
待清空路段，冥栈容这才把马车内的女子抱出来，琉璃紧随其后，步步登上了大船。
把怀里女子妥善安置好，冥栈容又匆匆忙忙的下了船，去了蔺之儒的车架前，带着笑容唠嗑，沙苑亦是笑着应对。
抬头撇向大轮船上飞扬的旗号，沙苑忽然说道，“这秦家商号倒是舍了血本，竟拿此船为世子保驾开航。”
“都是我家老爷子年轻时候到处闯，结交了不少同道朋友，这秦老爷子也是看在我家老爷子的薄面上，给我三分薄面。”冥栈容笑道，“现在人还活着，说话好使，等哪天我家老爷子两腿一蹬，这三分面子，怕是就给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