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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虎杖悠仁有一瞬间的清醒。

他艰难地试图自美梦中挣扎,可那其中有一切理应属于他的幸福。

被判处死刑的容器闻到爷爷那件老旧大衣皮革味,午后夕阳会将屋外长廊换鞋的那方寸木地板晒得暖烘烘,老人抱着自己的孙子,冒出的胡茬戳得小悠仁咯咯笑。

而在这个拥抱后年幼的孩子会提起水壶为那小片花田浇水,嘴里哼着电视里刚放的动画片主题曲旋律。

——有人钳住虎杖悠仁的下颚,柔软纤细的五指勒进少年略肉的脸蛋,逼得他张开嘴。

高专的同伴们上门找他出门逛街,钉崎野蔷薇是火焰般明艳的女孩,她手里攥着三张游乐园的门票,唇上的红丝毫没有越界,规规矩矩衬出少女最美的状态,裙角是波澜的海浪。

“快走了虎杖,要是迟到你就死定了!”

她挥了挥拳头,唇角上扬。

“您好。”

禅院惠还是沉默寡言的作风,他站在橘发少女身后向怔愣的虎杖悠仁方向低头问好,刚想应声回到同伴身边去的樱发大男孩顿住,虎杖悠仁慢吞吞回头,他听见自己后颈骨头缝里迸溅出的声响。

本该入土的老者拄着拐杖站在十五岁的少年身后,他看起来硬朗极了,不是病床上蜷缩的佝偻老头,声音依旧洪亮的突破年龄。

“看我干什么,臭小子!”虎杖倭助没好气地开口,没有再说任何悲伤的遗言——被众人簇拥着死去之类的诅咒,只是平淡笑骂着,“朋友不都来找你了吗,出去玩啊!”

爷爷在笑。

虎杖悠仁下意识抬手,指腹拂过眼睑,触感平滑无疤。

——黑发女人将第十五根宿傩手指塞入虎杖悠仁的喉咙,琥珀眼眸朦胧涣散,他依稀窥得张熟悉的面孔。

这是诅咒师与容器的第四次相逢。

“没关系的,全部吃下去吧。”她温柔启唇,像是母亲在安抚不安的婴孩,“悠仁是天底下最棒的小孩。”

那年足球场的林荫下,这具身体曾如此说着、为最心爱的孩子戴上花与软枝编织的桂冠,嘴里哼唱跑调的隆重配音。

“抱歉,她不会出现了。”无人知晓笑眯眯的羂索口中的‘她’是谁,“要是她在的话肯定又会哭个不停,所以还是我来吧。”

曾寄生虎杖母亲将虎杖悠仁诞下的千年诅咒师脸上溢出诡异的母性,她笑着整理象征春日生机的樱发,轻抚‘亲生儿子’的脑袋。

“去完成你的使命,悠仁。”

慈爱的声音说。

“大闹一场吧。”

下一秒,领域的主人原地消失。

诅咒之王睁开了眼。

1.

【我只能拯救向我求救的人。】

无数次的,五条悟会想起少年时代自己对夜蛾正道说出的话。

十八岁的少年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身边人会突然杀人、叛逃、成为诅咒师,这种突兀转折堪比连载几十年的老漫画在最终回告诉你其实最后BOSS是男主角八岁时救过的邻居家的宠物狗一样,是会被读者唾弃钉上耻辱柱的地步。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屠村,为什么要叛逃,为什么平日里最温和的两个人会走上这样的道路——

原因,原因,万事万物的来源都是有原因的,那段时间的五条悟恨不得把自己的脑子挖出来调电台般将这苦夏的所有记忆一帧一帧播放、倒带、放大、切割。

他发了疯似的愤愤咀嚼每一处细枝末节的线索,希望能从中得到个像样的答案、借口,或是随便什么能让他顺畅呼吸的东西。

白发少年将自己砸进愤怒的情绪中,因这一届高专学生十分争气的出了两个诅咒师,五条悟与家入硝子的手机都被咒术协会缴获检查,以确定这两个前途大好的天才没有误入歧途同流合污。

是的,歧途。

他们这么称呼你和夏油杰,好像曾经任劳任怨祓除咒灵的年轻学生是什么恶劣病原体、肮脏沼泽、蠕动蛆虫。

老头子们生怕五条家神子被污染,以堪比判处死刑的速度清理了你们的宿舍,消毒杀菌彻底磨灭所有生活的痕迹。

旁观一切的医者没有那么冷静,你至于家入硝子就像夏油杰至于五条悟,是挚友,是融入呼吸的一部分,是无法轻易舍弃的存在,不是什么用一根烟、一根棒棒糖的时间就能彻底愈合的伤口。

五条悟知道自己的同期病了,他们俩都被生生挖去了血肉,只不过医者更习惯沉默,她不说,不说,她再也没提过冬日的红豆年糕汤。

——因为能让家入硝子不顾一切哭着抓住的人没有回头,没有回来。

——所以医者也不愿意去学会那道简单极了的菜肴,硝子总是向着你,一点‘骗子’的可能都不愿与你沾边,硬是憋着避开这简单菜式。

硝子总是向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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