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您刚刚可吓坏二娘了。”八郎将房门紧闭，七郎站在门内守着。
张居翰原本神色冷淡，听他这样说，当即发狂，将桌上东西扫到地上，上好端砚裂成四块，徽墨也断裂，“凭什么！凭什么！你看到她的眼神了吗？我们是恶鬼，她却是一个……一个……那么天真的女孩儿，这不公平。“
八郎脸上笑意淡了，“哥，世上本就不公平，我们从小金枝玉叶，养在父母膝下，二娘却同农人生活，她吃的苦也够多了。”
“这是大哥一厢情愿！我不承认！”
八郎七郎相视，同是无奈，“大哥遗言，你难道也不遵守吗？”
张居翰冷若冰霜，“人都已经死了，即使我不遵守又能如何？”
“今日在井里的时候我就应该掐死她。”张居翰冷冷说道。
林二娘是大郎唯一的后人，甚至是张家唯一的女眷。“五哥，如果你执意这样做，我们一定会阻止你。”
八郎问：“你是不是早知道二娘入了宫？”
“若我早知道，她会活到现在吗？”张居翰神情冰冷。“张居海有什么好？你们这样为他说话。让家族蒙羞，同有夫之妇私奔，连累张家所有人。若不是他，张家怎么可能会败落？”
女入教坊司，男入宫为宦官，全是拜他所赐。张家女宁死不愿辱没先祖名声，官府来抓人时全都自我了断。张家二郎们在宫中蹉跎，也只剩下他们三人。昔日名满天下的伊州张氏，被所有人唾弃，让他如何能不怪？
张居海已死，身为他女儿的林蔚自然成了他的仇恨对象。
七郎拽着他的手，“五哥，你要想清楚了，二娘是我们张家的人，我们三人不能传宗接代，但是二娘还可以。只要我们护她三年，让她出宫招赘，我们张家就还有复兴希望。”
张居翰嘲讽一笑，“希望？在张居海同永泰公主私奔的那刻起，张家复兴希望已经断绝。
七郎和八郎两人想来唯张居翰马首是瞻，但是在这一点上却十分不赞同他的想法。他们三人在宫中已经站稳脚跟，尤其是五郎，五品宦臣，在皇上面前格外受宠。二娘出宫之后，他们为二娘置办宅子，找个身世清白的男人入赘，生下的还是自然是他们张家的。
有他们三人的帮忙，这孩子绝不是池中之物。
张居翰转头看向他们，细长的眼睛中满是警告，“你们想做什么我不管，但绝对不能让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七郎和八郎自然不会说，且说二娘会不会相信他们，再者张家兴衰实在太过沉重，二娘没有享受到张家的好处，这些事她不知道更好。
得知自己多了个侄女，年龄还比自己打了四岁，七郎和八郎心情都有些微妙。
“你们下去吧，我一个人静静。”张居翰跪坐在榻上，小几上摆放着一个没下完的棋盘。他看着这个棋盘，想起了之前张居海还活着的时候。
张居海为嫡子，比他们这些旁系都要优秀，五郎出生的时候张居海已二十有二，是名满天下的才子。五郎母亲生他时难产，父亲太过于悲痛随着而去，张居海照顾他十几年。都说长兄如父，他是真把张居海当做父亲来看待。
但是他千不该万不该，同已婚的皇室女私奔，甚至诞下一个私生女。
*
林蔚解释了，可惜没人信她。李嬷嬷当众被廷杖打死。宫正院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张给事同她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就连张嬷嬷都对她和颜悦色了不少。
“今日你便去打扫宴安东宫道，可不要说我没给你面子。”
林蔚道：“我还想去扫登华宫道。”
张嬷嬷眉间皱纹深刻，“你当真还要去？”
“是。”
“既然是你自己的选择，那我便允了你。到时候张给事问起，你可要如实禀报。”
林蔚气呼呼的：“我同他没有任何关系，你们也都听好了。以后再有人问，我不会再重复。”
张居翰是个坏人，分别第一面的时候就想杀她，他可不会那么好心，要帮自己的忙。
伙房里换了厨娘，总是笑着，一脸和气。做的面片汤酸辣可口，林蔚没忍住吃了两碗。今天她学精了，自己包几个油饼塞进衣服里，拿着扫把簸箕上路。
登华宫道日常没人，活计不但轻松，还又会有管事太监过来巡逻，她可太喜欢这里的。不过没有人经过，就代表这里经常会发生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就比如现在。
登华宫中吵吵闹闹的，几个少年的声音，林蔚吃着油饼，透过缝隙看戏。
“喂，你不是要找你那破娃娃吗？”一个胖嘟嘟的小太监说，身上穿着低等太监的青色圆领袍。他和另外几个小太监推搡一个瘦弱的男孩，看着十四五岁的模样，将人往房门口推。
男孩男生女相，尖下巴圆眼睛，畏畏缩缩的模样，“我……我不去，是你们把我布娃娃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