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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脸(2 / 2)

心实在清凉。

他边洗边嘟囔道:“其实我一直很好奇。”

赵修礼站在一棵柏树旁,听见后反问道:“好奇什么?”

齐穆今停下冲洗的动作:“我叛,是为了报灭族之仇,肃王则是为了保全自己,不步其他亲王的后尘……那你呢?年纪轻轻袭了宁国公爵,后又在朝中担任要职,为何要铤而走险?”

人总是吃一堑,才能长一智。

赵修礼曾经跌过的跤,怕是也不比他们轻。

但真这么说,眼下也无人会信,赵修礼沉思半晌,只好道:“明君才有忠臣辅佐,况且崇帝谁都不信,除了他身边那位刘伴伴。”

“伴伴”是皇帝身边最得脸的太监,而那刘伴伴则是崇帝封的司礼监掌印太监。

官员下朝之后若要觐见,只能请旨,或等皇帝亲自传召,而那些把控着内廷的宦官,却常伴皇帝身侧。坊间戏谑道,人人都想封侯拜相,其实还不如自阉了入宫为宦,指不定在圣上面前更能说上话。

据赵修礼所知,崇帝多疑的性子虽是天生,但少年时也称不上暴虐,他会有这般六亲不认的作为,少不了刘伴伴在一旁煽风点火。

齐穆今对此也有所耳闻,却不曾亲眼见过:“他当真全听那阉人的?”

赵修礼答:“若是明着干政,朝臣还能直言进谏。但那刘伴伴只有在崇帝私下问话的时候,才会答上那么一两句,要知道集腋成裘、聚沙成塔的道理,日久天长下来,许多事上都笼罩着一层他的影子。”

朝臣也就是每日上朝时能挑拣着要事进言,时不时言辞激烈起来,还容易惹恼崇帝。而刘伴伴却不同,他深知帝王喜好,为了达到目的总是先选好话说,再在其中掺杂些有偏向的言论,长此以往,影响不可谓不深。

齐穆今甩了甩手上的水,忍不住啐了一口。

赵修礼补上一句:“崇帝登基不久身边缺人用,一旦有了更可信的替代之人,在刘伴伴的鼓动下,他必将过河拆桥,届时我亦朝不保夕。局面既已成如今这样,我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

齐穆今闻言回观己身,颇有感触:“要是亡父当初也如你这般警觉,也未必会落得家破人亡,曝尸荒野的下场……”

“逝者已矣,来者尚可追。”

赵修礼到溪边掬了一捧水,轻轻淋在了脸上,神思顿时清明,“往后的路还长,且一步步走着吧。”

两人在山下分别。

齐穆今拱手道:“这两日你就在平浪庄好生赏玩,有什么不妥之处就差人来告诉我,手头还有些事要处理,这便先行一步了。”

“多谢款待,请便。”

赵修礼目送他走了另一条岔路离开,心思却不知不觉地飞到了染布坊里。

他的步伐比下山时还快,七万八绕终于赶到了染布坊门前,只听见里头传来熟悉的谈笑声。

“雾行快把棉绳剪了,让我们看看你染了个什么样的出来……”

“我这不正在剪么,急什么!”

雾行和芝兰大大咧咧地闹腾着,却没听见白听容的声音。

赵修礼轻叩门环之后,大步迈过了石质门槛,穿过随风飘荡的青花布匹,循着耳边的声响找到了众人所在之处。

雾行刚好落下最后一剪子,一张点缀着小簇梅花图样的青花布随即展开。

芝兰在一旁道:“我还以为你绑得简单,染不出花样,没想到也挺好看的……”

赵修礼的目光只在她们身上停留了一瞬,下一刻便转到了手中夹着一团青蓝色布球,身着月白衣裳的女子身上。

白听容见其他人都出了成果,其实也被勾起了好奇心,想要剪开看看自己做成了什么样,但她心中隐隐又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团布球捆绑得太实在,方才浸泡的时候似乎……没浸透。

她正犹豫着,染布师傅上前来递了把剪子,对她说:“没关系,扎缬本就无定式,初次上手,不拆出来也不知道会出什么花色。”

“好……”

白听容深呼吸一口,接过剪刀,三下五除二就把复杂的绳结给剪断了。抖落几下,手中的布球缓缓展开。

抬眼间,她看见了赵修礼正立在堂前的光影之下。

这时候要收手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她手中多了一块儿只有边缘染上了青色,芯子里依然雪白一片的方巾。

这回丢脸丢大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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