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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满道(一)(1 / 3)

成化十三年正月,成化帝昭告天下,任命御马监掌印太监汪直为西厂提督,增设西厂。

朝野哗然。

自永乐起,明朝已遭东厂荼毒百年,好不容易熬到了东厂式微,西厂却拔地而起。

且按祖制,身为前辈的东厂只能缉事,审讯则仰仗锦衣卫。可西厂刚刚成立便修了厂狱,集缉事与审讯于一体,东厂、锦衣卫、三法司的官员皆面面厮觑。

如此隆恩与重权,尽数压在那个未满十七的宦官身上。

新官上任三把火,汪直下车伊始,必然要拿人立威。臣民既畏惧又期待,不知道谁是第一个受害者。

且看他起高楼,且看他宴宾客。

六百年后的朱徽读《明史》时,在“宪宗成化十三年春正月,置西厂,命太监汪直诇刺外事”这一行上,批注了十八个大字:

自此,黄钟毁弃,瓦釜雷鸣;奸宦当道,官不聊生。

她并不喜欢成化一朝,甚至有些厌恶。

前有仁宣之治,后有弘治中兴,这位成化帝夹在中间,一块金字牌匾也没有,实在是太不起眼。

不仅没有金字牌匾,还因设立西厂而遗臭万年。

她随意掀过这张轻薄的纸,唏嘘不已。

作为明朝狂热粉,她曾幻想过,若有一次穿越的机会,要么随朱元璋打天下,要么跟朱棣靖国难,实在不行,也可以在万岁山老歪脖子树下,给崇祯递一根上吊的绳子。

别赶上这种厂卫群魔乱舞的时代就成。

暮色深沉,朱徽打了个哈欠,熄灯悄然入梦。

她在紫禁城巍峨的红墙下醒来。飞雪漫天,寒风凌冽,她脸颊冻得生疼,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半尺深的雪地里。

耳边隐约有两人私语:

“督主,那人从那么高的宫墙上摔下来,应该活不成了吧。”

“未必,这周身一滴血也没有,或许只是晕过去了,你去看看,是哪个宫里的奴婢。”

朱徽听到皂靴踩着雪粒咯吱咯吱地响,紧接着一双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不适感让她猛然一睁眼,再一个仰卧起坐,将来人吓得后倾倒地。

一抬眸,数道金光迷得她捂住了眼睛,不知何方神明。

“你是谁?”

她闻声挪开手,一身赤色蟒袍映入眸中,袍上织金琳琅,衬着雪光和日光格外刺目,外罩的玄色狐皮氅衣油光水滑,肩上的毛领温软生香。皇帝赐蟒,他应该是个位高权重的大太监。

往上看时,性别模糊本身带来模糊性别的美,他五官非常懂事地都长在了最合适的位置上,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堪称惊艳,线条流畅,睫毛扶疏,明澈清亮的眸中倒映出自己落魄狼狈的模样来。

她瞅向身上朴素的灰色棉袍,领口和袖口蹭得黢黑,腰间补丁针脚很粗,头上中官发髻,看起来像个混得很差的宦官却非宫女,不由深深叹气。穿越不都是王侯将相的玩意儿吗,为何偏偏她是地狱开局,原主还女扮男装?

她努力在脑中搜寻原主的记忆,一无所得。正自怜时,只听他厉声道:“我问,你是谁。”

朱徽与他对视。他看起来也才十六七岁的样子,问起话来却很有几分威压,当真少年得志,年轻气盛。

“我叫朱徽,但也不一定……”

“哪个徽?”

“慎徽五典,五典克从。”

他眼中的凌厉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重逢的欣喜和悸动,下意识靠她更近了一些:“我叫汪直。”

朱徽如临大敌,撑着手臂往后一退:“今夕是何年?”

“成化十三年。”

朱徽欲哭无泪。她如愿穿越到了大明,却不幸地降临在了最反感的成化一朝。

真是造化弄人。

她素来向往“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不满本朝“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的颓靡局面,对西厂提督这位始作俑者更是深恶痛绝。如今再看这副精致的长相只觉生厌,或许他就是靠着这张脸得了万贵妃和成化帝的宠爱,以色侍人,祸乱朝野。

汪直看她满目的欣赏立即降到冰点,明显有些失落,转而安慰自己确实情有可原。他在万贵妃身边长大,素来遭人侧目,如今提督西厂,更是或嫉或恨,人人喊打。

“你……是不记得我了吗?”

朱徽瞬间警觉,原主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和汪直还是旧相识。一个宫女,一个太监,这份对食的孽缘可别偿还到她身上。她摇摇头,并不言语。

汪直朝她腰间伸手,见她连连躲闪,只得低声道:“我知道你是女儿身,我想看看你是哪个宫里的人,送你回去。”

朱徽翻出缝死在腰带上的牙牌:清宁宫。

汪直面色骤冷。

清宁宫,周太后寝宫。

朱徽脑中历史的齿轮猛然旋转,周太后与万贵妃这对婆媳素来不对付,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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