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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1 / 3)

茫茫秦岭。两座竦峙的双峰之间,一道飞瀑疾落直下,在谷底沉潭上溅起云雾似的水花。瀑声轰鸣如雷,盖过林间莺啼猿啸诸般自然之声。潭边,一位黄袍少女正在练剑,身形瞬息万变,剑气凌厉如虹。她舞到酣处,纵身一跃,剑风所及,一截离地丈余、半人高的树枝应声堕地。少女拾起树枝,向半空挥臂一抛,旋即点地而起,挽剑刺去。弹指之间,她运剑迅疾如闪电,将那截树枝削成漫天零星碎块,扑簌簌随风飘散。少女收剑而立,唇角露出快意的笑容,并不把此际沾满木叶的锦袍放在心上。

正当她站定之际,却闻得密林之中似有异动。不及她拉开阵式,一枚冷箭已直直射来。少女一个鹞子翻身,堪堪避过。顷刻间,林中数箭并发,几成罗网之势。少女凝神静气,抽剑出鞘,捏了个剑诀,迎上前去。长剑在她手中飞舞,幻作一张密不透风的剑网,叮叮几声,十招之内,将乱箭纷纷打落在地。

“平时是怎么教你的?料敌机先,以攻为守。阿云,你用剑还是过于守成了。”林中传来女子清越的说话声。

少女吐吐舌头,嘟囔道:“我就知道。”

山林深处,一位身量颀长的青年女子分花拂叶而来。这女子朱唇粉面,鼻挺目深,发髻高高梳起,仪态不怒自威。她手提连弩,腰佩长剑,上着雪青短襦,下着湖绿罗裙,半挽着一条郁金色的帔子。溶溶的日光洒在裙裾上,映照出流光溢彩的宝相花暗纹,恍若晚霞散绮,又似河汉星流。国朝女子喜好盛妆,她却未施粉黛,素面朝天,只戴一对金环红宝耳坠聊作装饰。那两颗红宝皆有拇指甲面大小,艳红如鸽血,绚烂迷人眼。

她听得少女的抱怨,也不生气,不紧不慢地说:“幸而是我,倘若真有贼人射箭猛攻,你若一味死守,怕是撑不下去。或攻,或逃,要做好筹谋才是。”

少女向女子欠身一揖,见过了礼,笑靥生花道:“那我与再您练过就是啦。倒是您,拿这番说辞唬了我十几年,我也没见这终南山出过什么流寇贼人。”

这位青年女子便是寿阳长公主,当朝皇帝的同母妹。十七年前,先帝身染重病,寿阳公主斩绝尘缘,自请在终南山上隐居,为父禅修祈福。这韶龄少女名唤妙云,是寿阳公主一位早逝的闺中密友之女。妙云四岁失恃,被公主接到身边抚养,已经有十二个年头了。

寿阳公主眉头微微一拧,复又舒展开来。她不再多言,伸手去探妙云的肩膀。妙云知她又要试自己的内功心法,当即闭目入神,气沉丹田。寿阳公主轻轻握住她膊头,果真开始运气。妙云觉察到外力侵体,旋即引气上行,两气相汇,渐呈掎角之势。妙云继而双手握拳,蓄力震出丹田之气,将那股气格出体外。

寿阳公主面上露出赞许的微笑,仔细抚平妙云额边乱发,又取出丝帕来拭干她脸上汗水。“近来内功练得不错。”她轻和地揉了揉妙云泛着健康色泽的红润脸颊,温言说道。

妙云开怀一笑,“名师出高徒嘛。”

寿阳公主将手中连弩掷到一旁,抖出长剑来说:“用你新学的剑法,再与我来过。”寿阳公主是先帝与太后最小的孩子,自幼体弱多病,寻医问药无果。先帝为幼女祈福,以她的名义修建庙宇,又命她拜在一位德隆望重的女尼门下。那尼姑不仅深谙佛法,且武功高深,融汇少林、五岳诸家之长,遂将一身武艺悉数传给了她。妙云四岁便养在寿阳公主身边,看她整日习武有趣,便缠着要学,如今也练了十一二年。

前些日子,一位姑苏女侠曾来寿阳公主处小住,见到妙云很是喜欢,于是教了她一套越女剑法,临别前还切切叮嘱她勤加练习。方才,妙云独自练习的便是那套剑法。

寿阳公主拔剑便刺,招招致命,毫不留情。妙云每招都是勉强躲过,顾此失彼,招架不得,哪里还有还手的余地。

寿阳公主厉声喝道:“应变合权,意专心静!”手中剑仍似雷霆惊电般迅捷不减。

她念的正是妙云所修越女剑开篇的心法部分。越女剑的奥义便在不拘于几招几式,而是迅捷机巧,变化神妙。既然讲求速度与变化,手上须得快到让敌人看不清招式、找不出破绽,内心必要沉静,切忌慌乱。妙云由她一点,刹那间神思归位,灵台清明,登时蜷身在地上翻了几个跟头,同寿阳公主拉开距离后,蓦地顿足弹起,跳出一丈开外,飞身奋力冲她劈去。

寿阳公主四两拨千斤般,松松挑开她的剑锋,口中提示道:“莫使蛮力,虚实交替,找准机会再出手。”二人又拆了十几招,妙云叫她攻得连退数步,一时乱了阵脚。她又斥道:“稳住步法!”突突突连劈三剑,直直击向下盘要害。寿阳公主这三剑一剑快似一剑,饶是江湖上的武学宗师也极难逃脱,一个不留神,便不免皮开肉绽。妙云心下却早已打好算盘,算准时机,纵身跃上剑尖,姿态优美如鹤。她双足轻蹬,顷刻间便从寿阳公主的头顶飞将出去,同时倒转剑头,欲在她后心虚晃一刺,点到为止。寿阳公主闻得妙云剑锋一转,已知后背失守,侧身闪开,肩上的帔子却已被她的剑气划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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