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霁下了朝便径直出了宫门，他神色匆忙地纵马扬长而去，无人知晓他要赶往何处。等他再度回到皇宫，已是夜幕半垂的时辰。
他解了斗篷，掸去肩头沾染上的露水，将缰绳递给小厮。
那小厮弯腰接过，随后凑到他身边轻声说：“殿下回来了。”
他欲说不说的模样惹得人无端不悦，苏霁看了他一眼，冷淡开口：“有话就说。”
“是这样的，殿下。昭华公主午间来了东宫，您当时不在，于是公主便去了清风院，和太子妃呆了一会儿。”
这是东宫所有人的习惯。
他每日下朝或是外出归宫，除了第一时间看望太子妃，太子殿下还总要先听听下人汇报她一天的大致情况。
久而久之，东宫的人不用他主动提问，自然而然就自觉跟他说明一切。
苏霁的动作一滞，指尖划过领口下掩藏的物件，“阿姊？她们都干了什么？”
“奴才也不晓得，公主和太子妃关着门交谈，连伺候的侍女都悉数赶了出来。”
深邃的眼眸掠过一抹暗光，他徐徐颔首，了然回道：“孤知道了。”
他迈入清风院，只见雅致的院落今夜空无一人。
荷塘里的植物挺着光秃秃的腰杆，夜风呼啸作响，碧波荡漾，倒映出的黑影散了开来。
花架下面，紫藤缠着秋千生长，稀稀落落的枝叶被风刮落到了毛绒绒的坐毯上。
素白如雪的毯子沾了新绿，无端破坏了圣洁纯白的美感。然而，象征希望的色彩也不是那么不堪入目，恰巧为院子增添了几分生机。
苏霁上前轻轻拂了拂，把嫩叶拨弄到一侧，掸到手心之后再悠悠捧到花架底下。
大掌松开，洋洋洒洒的落叶精准回归土地。
就在这时，身后的屋子深处泻出道道惊喜的称赞，叽叽喳喳地交织在一起，好不热闹。
满院冷清，月色寂寥，与内里的欢腾差异明显。
苏霁的眸色深了几许，不慌不忙地踱步进了屋内。路过圆桌时，视线短暂停留在桌面摆放着的长条状盒子上。
耳边的赞誉不断，他的凤眸迅疾兴起一抹玩味，果断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从偏门出去，又是另外一副光景。
湖泊清澈如镜，四周环绕着品质上佳的杨柳。曲折蜿蜒的九曲桥连接起清风院的每座宫殿，其中两桥通往湖泊的中央，那里建有一座观景的凉亭。
观雨亭四面挂着白纱，匾额上方三个金灿灿的大字在月夜中依旧清晰。
此刻，白纱飘舞，迷乱了他的视线，苏霁只能隐约窥见一个婀娜娉婷的身影在其后若隐若现。
桥上熙熙攘攘围了一圈相同服饰的少女，待他凑近，发现都是眼熟的面孔。
难怪大殿和外院无人，原来是都聚在这里嬉笑。
人群前的一名碧衣女子心事重重地绞着手帕，并不融入大家热烈的氛围中。她心里记挂着事，心绪不宁地悄悄退离人群。
抬眸撞进一双漩涡般的黑眸，碧落的心里一咯噔，忙不迭福了福身，请安问候：“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免了。”他打量一番，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俯视众人，“你们不去干自己的事情，一窝蜂聚在此地作甚？”
“回太子殿下，是夜月和太子妃不知怎的聊起了宫宴上的那支舞蹈。夜月仰慕太子妃的舞姿已久，就伙同几个小丫头撺掇着太子妃再舞一次。”
碧落面露难色，“太子妃和公主聊完之后，心情一直不大好。许是这个缘故，太子妃自己也愿意疏解郁结，遂同意了她们的提议。”
“哦？”
见某太子剑眉微扬，眉宇凛冽，一脸的质疑神情，碧落面无表情地回道：“太子妃尚在闺阁之中的时候，常不受家里的重视。每每在大小姐面前吃了亏，老爷夫人也不宽慰几句，她便只好自己在院里随意舞几段，借此消解苦闷。”
风回雪非真真正正的风家二小姐，对二小姐的遭遇并不能感同身受。只是她顶了旁人的身份，自当接受这个身份赋予的荣光和不堪。
在太傅府上呆了一年，那些轻视和贬低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她非圣人，做不到全然淡然。不能回击，只能学会自我开解。
苏霁思及此，眉目更寒，目光遥遥穿过人群，紧锁着亭中肆意起舞的女子。
“孤不干预她的喜好，只是太子妃一向体弱，你们不该纵着她。”他冷冷训斥，周身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寒冰气势。
人群诡异地陷入安静，众人齐齐回首，大惊失色地跪拜：“参见太子殿下。”
男子的神情平淡，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无声施加的威压逼得她们头埋得更低。
风回雪停了舞步，看这些芳华妙龄的少女们面露惶恐，个个抖得跟筛糠一样，她幽幽叹了口气，及时出声抑制住男子的怒火。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