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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才怪(1 / 4)

樊清这才清楚地察觉,上次父亲与母亲提及的话题,不是询问,不是商量,而是尘埃早已落定后的变相通知。

她愣愣地站在满目疮痍的客厅中,耳朵像被核弹轰鸣而失聪,母亲悲哀的哭声成了背景板,她的五脏六腑在空荡的躯壳中绞着,翻腾着,涌到咽喉,口腔内泛起一阵酸苦。

她目光空洞,思维却活跃得像正在高空坠落中的人,胡乱没有章法地舞着四肢,妄图从久远的记忆中抓住什么。

几次争吵?

几场大打出手?

几晚夜不归宿?

她好像触及到了什么,伸手一抓,一手散发腐臭的烂泥。

樊清再也忍不住,跌跌撞撞地推开厕所门,扒着马桶边缘呕吐着,酸水混合着咸苦的眼泪砸进打着旋儿的洁厕灵中。

她无比悲怆地想着:如果现实也像这捧秽水就好了,按钮一按,就换了。

吐到再也吐不出东西,樊清撑起身子抹干眼泪,努力做出满不在乎的表情回到客厅。但视线一触到那个躲在父亲身后无声流泪的小团子,她七凑八凑搭建起来的理智就倾然崩塌,成了满目憎恨的恶魔。

樊清觉得自己的表情应该是狰狞的、扭曲的,不然团子看她的眼神也不会像是夜深人静掳走孩童的山精鬼怪,而不是相差十几岁,同父异母的姐姐。

是的,在父母还在同一本结婚证的情况下,她的父亲——外人眼里成功又有手段的“企业家”、尊重妻子好丈夫、放纵女儿的憨厚父亲,在四年前神不知鬼不觉的婚内出轨,四年后领着一个三岁多的孩子回来了。

为了他那比皇位还尊贵的血脉,比黄金还值钱的面子,她的父亲真是十分擅长演戏。

樊清豁然开朗。

她就说她这个对外大方对内刻薄的父亲怎么会破天荒地给她涨零花钱,这个说女孩上学有什么用的父亲怎么会花三万块钱买足她上重点高中的分数线。她还以为他转性了,变好了,春天要来了。

原来只是骤雨前短暂的升温。

是愧疚吗?他居然也会有这种情绪?

尽管场合不对,樊清还是想笑。她努力忍耐,憋红了脸,憋得胃里痉挛,手指发抖。战栗走调的笑声从她嗓子眼倾泻而出,她像个得了失心疯的小丑,乐得弯下腰,乐得眼泪掉个不停。

在小团子愈发惊惧的目光中,她垂着头,又如被雨打湿的流浪狗似的拖着脚步移回卧室。

“砰”的一声巨响,却没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樊清蜷缩在被窝里,她已经被愤恨吞噬了心脏,什么都恨,连同这扇将声音转播到失真的木门。它让钻入耳的话语像时代久远的老电影,存储在胶卷中,难以改变。

父亲又站在了道德高处,端出虚情假意的姿态为自己开脱:

“那个秘书我辞退了。他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儿子,我打算把他过户到名下抚养长大。

“我想好了,就算你不要这个孩子,即使养在外面,我也会定期给他们母女打生活费。

“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清清,但事情已经发生了。

“如果有条件的话,我当然最乐意跟你生,但是你的身体有病根,我也不能勉强你。我在体谅你,你怎么就不懂呢。”

又是一件什么东西被摔碎的声音。

“滚……”母亲声音干涩如砂纸。

“你自己冷静冷静吧。”

短暂的静默后,门关了。

樊清发出嘲弄的冷哼,将被子拉过头顶。

以前的家再烂,修修补补还能遮风挡雨,现在却被人卸了梁柱,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唯一的避难所倒了,她蜷缩在温暖的床榻,心里荒凉得如同遗失荒野。

她不知道自己这两天是怎么过下去的。

身体器官就像停止了运转似的感觉不到饥饿冷暖,晕眩恶心的时候才吃两块饼干,嘴唇干裂流血的时候才喝点矿泉水,剩下的时间,不是发呆就是睡觉。母亲现在自顾不暇,可能压根都没想起来门内还藏着个半死不活的女儿。

直到不知道几天后的一个清晨,樊清被急促的手机铃声吵起。从桌子上摸过手机,才发现未处理的信息多到溢出来了。

未读信息、游戏预约、学校通知、狐朋狗友的呼唤。而最新的几条,是父亲一连串愤怒的质询:

樊东海:怎么没去报道?

樊东海:老师给我打电话了。

樊东海:开学第一天就翘课?!

樊东海:你人在哪?

未接来电。

未接来电。

樊东海:三万块钱给狗都比给你强!

樊东海:我跟老师说明了,你现在、立刻、马上去上学!

未接来电。

樊东海:接电话!

樊东海:烂泥扶不上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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