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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月(1 / 3)

“韩霁,我等你这句话很久很久了。”

久到多久呢,也许她自己都记不清了,起初是扬州街头的惊鸿一瞥,到后来数次相救,她是个不喜欢招惹麻烦的人,却鬼使神差的保下他,不计较后果多次搭救。

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一定相信。

映棠原本最不屑与交往的,便是读书人,尤其是豪门世家出来的读书人,他们天生便高人一等,挥挥笔墨便要指点江山,分明是青楼楚馆间的醉酒客,却各个自比文曲星,仰仗着家世目空一切,享受着贫者的勾腰弓背,又痛斥商户粗陋。

殊不知,圣贤书里的道理,是半分也未能领悟,最终靠着恩荫为官,尸位素餐罢了。

韩霁的出现大约打破了这一偏见,或许是占了脸的便宜,映棠起先只当是萍水相逢,乃至陆县街头揭破身份时,虽有失落却未入心底。

只是羁绊渐深,到如今,有些话意在其中,不必言语。

韩霁闻言,加深了笑意,有释怀、有欣慰,他往前一步靠近映棠,将她握着红绸的手攥在掌心,引人往崖边走去。

挥手松开,红绸从眼前划过一道弯曲的弧度,“叮当”一声挂在崖下的银杏树上,两端的铃铛牵引着红绸交叉甩起,绕向树枝,紧紧纠缠,又“叮当”一声碰在一起,随同其他红绸一般,成了这姻缘树上最寻常的风景。

铃铛上分别刻着楚映棠与韩霁,缘分使他们碰到一起,又如红绸纠缠,不过夏秋两季,却让人对余生都浮想联翩。

“咚——”远处钟声响起,配合树梢上的铃铛为祈愿鸣福。

红绸已脱手,韩霁却没有收回手,只是搭在映棠的手背上,与她一道平举在云岭崖巅,渐而掌心相对,五指内扣嵌入指尖,微风拂动袖摆,连同韩霁的发丝飘向映棠眼前。

结发为夫妻,不知道,会不会实现,映棠想到这里,回握住韩霁的手。

感受着手掌传来的温度,映棠忽而开口问道:“不问问,我为何这样说吗?”

握紧的双手垂落于身侧,韩霁转过身,取下腰间玉佩塞到二人掌心间,大手覆盖上去,彻底将映棠的手包裹,温暖之中玉佩的冰凉格外醒人。

“至少在我第一次给玉佩的时候,我便隐约有了些心思,”他如春风和煦,像是透过那玉佩窥见了一段美好过往,窃笑道:“楚姑娘可还有把握。”

因为我对你的觊觎,也许是更长、更久呢。

诚然,像这般贴身之物岂有离手之理,自来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往往源自于此,郎君们若是捡了姑娘家的帕子,那帕子便是信物,姑娘若是拿了郎君的配饰,便有定情之嫌。

这么想来,映棠抽手将玉佩垂挂于手指上,揶揄道:“既然大人早有心思,那这玉佩可也是聘礼其一,若不是,便是私相授受了。”

韩霁微怔,倒是想不到映棠会有此一问,男女之间未有婚约,按理来说,私下赠礼本不合规矩,然他还是咳了声道:“天下姻缘,大多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稍有违背,动辄埋怨,也是常事。我赠楚姑娘玉佩,是为着承诺,纵有心之人拿此大做文章,亦是韩某之过。”

“发簪、摆件、糕点一应等等,情与礼早难以权衡,倾慕便是倾慕,我今日带楚姑娘来这里,要天地留作见证,韩霁之心,不敢说可比山倾,愿如此树,至纯永恒。”

他声音清润又沉定,像春泉浸破冰面,敲打在心间,亦如沉睡湖底的静水骤然风起,虽生波澜,沉稳如斯。

映棠微微福身,还以一礼。

为一番情,为一番义,为眼前人。

她转而将玉佩悬挂于腰间,递上一块绣有海棠纹样的手帕,说道:“我便拿它,充当交换玉佩的信物。”

绣帕在手,却叫人恍如隔世,之于映棠曾借过的那些素帕而言,这块绣帕弥足珍贵,韩霁将绣帕藏于胸口,悠悠道:“石泐海枯,也必珍之。”

映棠听着这文邹邹的话,忙捂嘴笑道:“总以为大人是个木纳君子,原来说起情话来,也如此悦耳。”

韩霁脱口而出道:“先贤也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若不是对喜欢的人宣之于口,他自然永远都是风清朗月。

话及此,二人相视一笑,映棠忽而从袖口抽出一支木簪,摩挲着发簪上那细若的小字,心下感慨,“这发簪上的字,当晚回去我便瞧见了。”

纵然刻得隐蔽,映棠还是瞧见了,那日她回了客店独坐房内,取下发簪时无意间被烛火晃了眼睛,隐约瞥见发簪上那熟悉的棠字,当下便猜到了,若只是随意从小摊上挑选,又怎会有刻字,映棠后来留意过,那一带并无发饰小摊,可她并不介意,反而小心收藏起来,不敢再戴出门去,今日一时兴起,鬼使神差的便带上了。

藏起来的不是发簪,是心思。

映棠婉言道:“如今看来,我怎会没有把握,”她将发簪递向前,示意韩霁替她簪上,正如当日在陆县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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