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希望遭受审问的人。”
他笑了。“还需要我附身吗？”
黑暗中她以不带情绪的声音回答：“闭嘴，我听见梦貘已经在等着开饭了。”这就是不需要的意思了。
“晚安，前辈。”
他站起来，转身离开房间。
Noria是座整体被漆成亮红色的摩天轮。不过在三十二台吊舱中，仅有一台吊舱是黄色的。传说中只要乘坐黄色吊舱，在最高处接吻便能真爱永存，因而颇具人气。
“Noria到底是什么意思。”
坐在红色吊舱中，夏油杰原本是自言自语，没料到能得到答复。
“西班牙语里的水磨。词源应该来自阿拉伯语，原本指第一台水力驱动的机械设备。”
“前辈好博学。”
“过奖了，只是失眠时会打开电视机听纪录片催眠而已。”
坐在他对面的前辈胳膊撑在窗边，百无聊赖地用手拄着下巴——出现了，就读高专时候的经典造型。
“不要愁眉苦脸啦，这可是年轻人来札幌的必玩项目，高兴点。虽然我能理解，你肯定还是希望能和喜欢的人一起坐黄色吊舱吧。”
“男女关系是肮脏的东西。如果你是我喜欢的类型，我才不乐意跟你玩这种纯爱家家酒呢，拉去情人旅馆就完事了……哦，看到了看到了，犯人的行踪。”说着，她起身挪到吊舱左侧，将面孔凑近玻璃。为了看得更清楚一点，医用眼罩也摘了下来。“在那个地方断掉了，是不是搭上了去小樽的列车？”
夏油杰跟着站到旁边，往同一处望去，意料之中什么也没看到。六眼果然奇特，连鬼魂看不到的东西也能瞧见。“所以我们接下来前往小樽？”
“总之从这儿下去后先到车站附近转转吧。”
他们所在吊舱不断攀升着，大约五分钟后将到达离地一百一十米的高空。俗话说笨蛋和烟都喜欢高处。照这个思路的话，摩天轮的搭乘券就是傻瓜认证了，他不禁想到。
依靠咒灵操术，夏油杰生前很容易就能在更加高的地方俯瞰世界，此刻眼前的场景于他而言并不新鲜。大地上身形各异的人们混淆成差不多的模样，每个人上辈子、上上辈子都有可能曾经是咒术师。
“说起来，昨天晚上还有件事吓了我一跳。”
“什么？”
“前辈，你的咒力储量几乎是我生前见过最大的。”
“是这样吗？我自己感觉不出差别，反正不怎么会用。”
“哪怕没有生得术式，但凡学个黑闪再磨练下筋骨都可以强得不像话。我真弄不明白，上学期间前辈怎么会那么弱……”
“既然我有这么强的潜力，真的不要吗？”她问，“夺舍。”
“还是不了。”他答道。
“这样啊。”
由于夜蛾老师的谏言，上学的时候鸣海读了好多伟人传记，关于人们如何意识到他们这辈子想做的事情以及怎样做到的。她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对走向成功和改变世界好像都没兴趣。
后来她又发觉像个普通人一样活着也并非易事。平凡日子里有太多削弱人、让人过得气喘吁吁的东西了。
她仍然感到自己是个重要的人，一个他人对她有所期望的人，一个有人愿意去爱的人，即便这类信念难免时不时动摇，偶尔也会消失。
这一次不过是它消失得稍稍有点久罢了。
实际上鸣海已经感觉好多了。她有些许为之羞耻，却丝毫不惊讶地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享受这场旅行。
“要到顶点了。”对着吊舱外的景色，他开口道。
“还差一点吧。”
“大家都是说着这句话，然后稍不留神便错过了。”夏油杰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我们要不要也来模仿下坐摩天轮的习俗呢？”
她眯着眼睛看他，左手指尖卷弄着发梢，视线转向窗外。似乎是讨厌被他这么注视着，前辈扭头面朝前方。声音小到都快听不见，她说：“谢谢。”
他们的手交握在一起。
“跟白痴一样。”她喃喃自语，不知是说他还是指他们两个。
“你说得对。”他赞同道。
前辈才不是什么生前自己始终割舍不下的女人，不过是在受荷尔蒙支配的思春期遇到，凑巧有了相约投河的孽缘。她丁点苦头也吃不了，根本娇气得要命，更别提还胸无大志；与其说知性，倒不如说太书呆子气——他夏油杰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这种女人。
但是，眼下这样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