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放被送到沈罪家里时刚过十六岁生日。
比起同龄女孩，十六岁的她倒像是有些发育不良一样，瘦瘦小小一只，怀里抱着一只已经有些脏了的兔子玩偶，两只长长的耳朵耷拉着，身边只有一个不太大的包，好像可怜得连被送走了都只有这么点东西带，垂着头战战兢兢地站在季明清身后，像是一只受惊的小猫。
沈罪甩着机车钥匙从楼上下来，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
脚步下意识停顿——那时的他还不知道，当初的这一停顿，会导致他以后总为她而停留脚步——他驻足在旋转楼梯的最上方，以一种俯瞰蝼蚁的眼神望向下方，视线却不在季明清身上停留，仿佛多看她一眼都像是会瞎了，只轻飘飘扫过季明清身后站着的小女孩。
啧，哪儿来的小屁孩。
还抱着个玩偶，幼不幼稚。
嫌弃地在内心发表了一波感言，沈罪将钥匙一转握在手心里，疾步下楼想迅速离开这地方。
“小罪，”果然不出他所料，在快到达一楼时，季明清笑着走了上来，拦住了他唯一的去路，“先别急着走，认识一下小放。”
沈罪最他妈讨厌季明清故作亲切地喊他“小罪”，也最他妈讨厌她朝他露出这种慈祥的笑和他装作关系亲密的“母子”。
他瞥了眼还垂头站在原地的小屁孩，只见她期期艾艾地抬头看向了他的方向，却在触及他不善的视线时迅速垂下头避开，仿佛这样就能隐藏她偷看的事实。
沈罪意味不明地轻嗤出声，收回目光看向季明清，冷着声平淡道：“让开。”
被小辈这么无礼地对待，季明清却仿若没有脾气般一点也不生气，脸上笑意盈盈的模样更是动也未动，不知是真不动怒，还是习惯了沈罪这脾气，或者是她虚伪的伪装。
她并未让开，而是转头朝秦放招招手：“小放，过来。”
沈罪眉头越皱越紧，十七岁的少年还不懂得内敛，不知道要将情绪都藏好，做到不动声色，所有的烦躁、不爽和不耐都明晃晃写在了脸上。
秦放乖乖地低着头走向季明清，在距离她身后一步的距离站定，不亲密也不生疏，小心翼翼地抬头。
沈罪和她相比起来简直是发育良好得可怕，不过十七岁，身量已经高得不像话，别人还在为怎么突破一米七而伤脑筋，他已经在为怎么不在停止发育之前长到两米而烦恼。
他本就长得高，再加上此刻又站在台阶之上，足够高大的身高以及站在更高处给人带来的压迫感不是那么一点两点。
而秦放甫一抬头看他就马上低头，甚至像是被那股无形的压迫感给压得更低了些，再也不敢或者说是无法抬起头来看他。
季明清牵着秦放的手把她带到身边，转头冲台阶上的沈罪介绍：“小罪，这是秦放，以后就……”
话未说完，忍耐度已经到达了极点的沈罪一个字都不想再听下去。他甚至觉得站在这里多呼吸一口气都能把他给毒死。
他自动将季明清的声音屏蔽，径自走下了楼。
被季明清挡住了路？
那就直接撞开她的肩膀走出去。
十七岁的少年人力气自然大，再加之他这一撞本就是带着怒意和不耐烦，更是一点力气也不收，撞得季明清踉跄了一下，靠着秦放的力道才堪堪稳住身子，没在两个孩子面前摔个狗吃屎。
沈罪却是一点也不动容，撞开季明清后目不斜视地走，连点要去扶她的想法都没有，更别说付诸行动，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朝大门走去。
可刚越过她们二人一步，沈罪却被某个力道给拽停了步子。
如此之大力气，他第一反应便是季明清不要命地拽住了他。
满含戾气的眸子往身侧斜过去，却让他看见了极其意外的一幕。
握在他小臂上的那只手柔柔嫩嫩小小一只，顺着那细得他两根手指就能将其折断的手臂看过去，不要命的不是季明清，而是那小屁孩。
还真他妈是刚过来不知死活。
连看他一眼被发现都害怕得不敢抬头的人，此刻居然敢在他明显心情不好的情况下主动伸手拉住他，甚至还抬起头直直地看他。
这么发育不良的样子，又哪里来的力气把他拖住？
秦放为了拽住他，一直抱在怀里的兔子因为她着急动作时而掉落在地，躺在他们两人的脚边，其中一只兔耳朵落到了沈罪脚上，让他很想一脚把这只丑了吧唧的兔子给踹飞。
沈罪垂眸看着秦放。
对于这突然出现的小屁孩他倒是没有多少情绪，毕竟压根不关他的事，这破房子里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对他来说都毫无区别，他一点也不在乎。
但此刻因为季明清，他有些把情绪牵连到了她。
于是在她也跟季明清一样阻拦他离开时，怒意一下疯长，来到了临界点。
秦放却仿若感知不到似的，牢牢握住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