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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鞋总是挤脚的(2 / 5)

步登到了安娜的高度,然后伸出右手拨弄着那团纠缠着的头发和发绳,像是在进行一项特殊的体检,只是左手还牢牢抓着梯子。

“这是怎么搞的?你爬树做什么?”他嘴里说出的话也和体检时如出一辙。

安娜想要藏起脸来,但动弹不得,只能闭上眼睛当鸵鸟:

“我看到了一只松鼠。”

“松鼠?”

“松鼠,”她声音小了下去,显然也清楚这个理由有多么傻气,“它钻进树上的洞里,过了一会儿又跑掉了,我想知道它是不是把过冬的粮食藏在了这个树洞里。”

哈维没有回答,或许是被手头那个结难住了,又或许是不知该对这个理由发表什么评论。

安娜窘得浑身发僵,只好试着说些什么:

“您知道这棵树上有松鼠吗?”

“我没有见过,我只知道这树上有个树洞。”

“是吗?您是怎么发现的?”

如果不是离哈维太近,安娜肯定会给自己一拳,这种没话找话的问题连她自己都听不下去了。哈维倒是毫不介意,注意力集中在手头的工作上,心里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严格来说,不算我发现的,是我看到您发现了它。”

“我?……”

“今年的彩蛋寻宝,您还记得吗?最后那颗彩蛋,我是看到您在树洞里找到了它,才知道树上是有树洞的。”

“啊……”

大概那个结实在棘手,也大概是一只手实在难以操作,哈维不再说话,只往安娜身旁又凑了凑。安娜浑身紧绷,感到他的呼吸隐隐吹在脖子上,不由得双手攥紧了自己的裙摆。

“缠得……很死吗?”

“唔,”哈维闷哼一声,“头发缠进去了好多。”

安娜不由得呜咽了一声,既是心疼头发,也是觉得自己短时间内脱身无望。

“这样拽会痛吗?”

“不,没有。哦!这里痛。”

哈维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天气明明带点凉意,但他却被为难得前额冒汗。

“这结真的很难对付,”出于礼貌,哈维偏过身子,想看着安娜的眼睛,“要不我……”

专注力是医生的良好素质之一,哈维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了那一团死结上,竟没有分出一毫来注意安娜本人;直到他转向安娜的侧脸,他才发现安娜的耳根呈现出一种怎样的红色。

此时的场景真的有些像夏天时的体检,医生看着病人,满怀关心,略带责备,病人则内心忐忑,在不得不袒露实情时耳根发红;只是,此刻她发红的耳根,是否蕴含着和那时一样的感情呢?那抬起又迅速垂下的眼睛,讲述的还是那个夏天时的故事吗?

似乎有一缕迷迭香的气息从远处飘来。哈维直起身子,重新面对着她的后背:

“要不,我去取把剪刀来吧?我会尽量不剪到你的头发。”

他语气里的柔和连他自己都没有料到。

“好。”安娜一动不动。

哈维以他最快的速度爬下梯子,匆匆赶回办公室,那里的储物柜装着他手术的全部用具。他叮叮当当地翻找着那把手术剪刀,突然啪地一声合上柜子,盯着虚空中的某处,像是能从那里看到自己的脸:

“这是怎么了?”

安娜终于有了个放松的机会,她把身子尽量靠在树干上,有些夸张地舒了一口气。她看了一眼引发这一切尴尬的树洞,眼神有些失焦,仿佛哈维的那句话猛地将她从深秋拉到了仲春,突如其来的加速度让她心神恍惚。

她其实早已忘记了复活节的经历,那个春天发生了太多事,被她找到的最后一个彩蛋固然让她高兴,但那至多是繁忙时节的小小注脚,在她艰难地向前奔跑时,一不小心就会被丢在页尾;但就在刚才,有人却将这个小小的注脚向她娓娓道来,好像全世界只有注脚的作者自己遗忘了它,又好像他才是全世界最关注这个小小注脚的读者。

这是错觉,安娜当然清楚,如果她愿意一一去问镇上的居民,绝不止有一个人记得是谁从哪里找到了最后的彩蛋,但她模模糊糊地察觉到,自己反而甘于相信那种天真而直接的错误理解。

“这是怎么了……”

诊所的门又被推开了,哈维一言不发,再次登上梯子,手里握着一把银色的小手术剪。

“我尽量不剪到你的头发,”他重复了一遍,“但我也只能尽力而为,头发和发圈已经绞在一起了,绞得很死。”

“没关系,真的谢谢您。”安娜低声说,心里知道自己该为这种棘手的情况负全部责任。

哈维活动了一下手腕和手里的工具,冷冰冰的银色剪刀在安娜身后的空气中剪出嚓嚓声。他开始了自己的工作,安娜只听得到自己沉重的呼吸。

在一只手紧抓梯子的情况下,哈维工作的进展略显缓慢和粗糙,发绳没有理出个头绪,头发却已经被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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