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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芽(2 / 2)

“献丑了。”

文棠将手中食盒向上提了提,道:“将军怕是饿了吧,我下了碗面,不妨用一点?”

郭钰归来得晚,不愿夜间太过大费周章,特意吩咐叫每日不过准备些素面清粥之类的简单吃食作为宵夜。文棠记得郭钰这宵夜的习惯,今日从珍宝斋回来后便闪身进了厨房,花了好半天功夫熬了一锅香喷喷面酱,又选了上好的里脊肉,炒了滋香的肉丝,做了肉丝酱面端了来。

“郡主做的?我可有口福了。”郭钰知道文棠擅厨艺,虽略有吃惊却并不感到诧异。

二人走进书斋,文棠打开食盒,将喷香扑鼻的面条端了出来,那面上盖了一层黄澄澄的面酱,酱上又卧了肉丝,浇上一勺香醋,撒上碧绿葱花和大红椒末,筷子一夹,里头芝麻油的香味便飘了出来。

“好香。”郭钰夹了一大筷子面条,也不顾谦谦君子的形象,呼啦啦吃了起来。

今日郭钰没预备看书,房中只点着一盏淡淡的琉璃灯,那忽明忽暗的光亮将少年白皙的脸映成了一片黄,面香和着肉香,俗世的气息萦绕在清雅的书斋中,不显突兀,反倒更觉温馨。文棠坐在一只团凳上,静静地看着郭钰吃面,一时舍不得开口打破这温暖的气氛。

郭钰吃得很香,只消一会儿碗就见底了,放好碗筷后,他笑着道:“想不到事隔数月,还能尝到郡主的手艺。”

是啊,距离郭钰夜宿潇湘栈才不过区区数月,可文棠却觉着像是过了数年那么久。

文棠莞尔一笑道:“以前在潇湘栈的时候,只有我一个厨子,天天都要做饭。现在许久不做了,怕是手艺都退步了。”她说完顿了顿,才略微吞吐地表达起今次的来意:“昨日不小心摔坏了老侯爷的遗物,真是抱歉。”文棠双手握拳托在胸前,一颗心砰砰地跳,手心不断往外冒汗,紧张极了,担心他怪罪,也担心他不怪罪。

郭钰低头沉吟半响才道:“那笔床是我幼时开蒙拜师的那会儿,父亲送的。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老爱逆父亲的意思,不好好念书。如今父亲去了,还收着这些东西,也是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了他老人家的教诲。”郭钰朝文棠笑了笑,却没有再往下细说到底是些什么教诲,老父的谆谆教诲早就融入了血肉,烙进了心里。

文棠仔细听郭钰说着,心中愧意和羡意交织成网,将她整个人严严罩住,挣脱不得。起码他还曾有机会见到自己的父亲,还曾跟父亲说说话,甚至还能留下些东西作为念想,每逢清明还可以祭扫以付哀思。可她呢,她的父亲是大齐的禁忌,她只能在冰冷的史书中努力寻找父亲生前的蛛丝马迹,想象着父亲的英颜。她那英勇盖世、一心为民的父亲甚至连一块墓碑都没有,尸身也许早已是挫骨扬灰,飘散无痕了。

“不过是些死物,摔了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郡主不必太过介怀。”郭钰注意到了文棠的散神,他看着她的眼睛,从眼里直看到心里去。

“老侯爷是怎么过世的?”文棠嘴比心快,刚出口觉着不妥却已然晚了。

郭钰丝毫不恼,坦然答道:“成文年间,大齐和胡兹曾有过一次冲突,君上受小人蛊惑欲放胡兹入关,险些毁了百年江山。父亲当时旧患发作,在府中休养,没能及时洞察劝谏,引致边关危急,流民失所,心中一直隐恨。当时情况危急,他急火攻心之下,伤患更加严重,却仍执意披甲迎战,最后虽然胜了,但却落下了难以医治的病根。太医一拨拨赶去疆场,都是劝他回京休养的,可全被他轰走了,就这样,又生生熬了六七年。”

郭钰不必再往下说,文棠心中也明白了,老侯爷宁死也不放下肩头的护国之责,生生累死在战场了。而这一段前程往事,文棠也是镌刻于心,要追根究底起来,她的父亲楚王赵恒也是因此而死。

“父亲说过,楚王之所以领兵入京,也是为了天下黎明,可惜当时君上盛怒,没有人能扭转乾坤。”郭钰这席话如惊雷般在文棠头顶炸响,他是除了师父以外,唯一敢于为她父亲辩白的人。

文棠看向郭钰。他们两人虽说命运迥异,不同中却又有不少相似,他们父亲都曾是朝中权重,都曾在大齐的疆土上抛洒热血,都为自己心中的信念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文棠笑了,这是她赴京后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开怀而笑,她发现她不再是孤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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